第三百一十一章 踏雪寻梅[第2页/共3页]

袁耽头冠已被褚裒寻回，歪倾斜斜的扣于首上，未系颔巾，时而，捧起案上的茶碗，欲饮，却又饮不下，沉沉搁于案上。倏尔，又以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案面，收回“扑扑”声。

“哼！”

是夜，刘浓与陆舒窈温存缠绵以后，斜斜揽着娇妻香肩，将此事奉告。

北地颠覆十余载，不知多少门阀世家烟消云散，纵使偷生于南，又不知多少屈身为奴！而此，尚不敷以言书，当表者，乃北地流徙之民也……刘浓沉默感喟，手指摸索着茶碗边沿，久久未语。

“嗯……”

朱色阆苑，雪止于林下，影固于泉中。

闻言，袁耽神情蓦地一变，半晌，捧起茶碗深饮一口，团团一揖，沉声道：“诸君皆乃袁耽存亡老友，袁耽不敢有瞒，妙光实乃刘并州之女。若妙光真入江南，袁耽定当呈禀谱牒司，为刘并州请命也！”

“何人，安敢偷袭于我？！”

便如谢奕所言，衣冠南渡如过江之鲫，北地世家过江即衰，不衰反胜于昔者，寥寥无几。何况，中山刘氏唯余一介孤女，且被王敦军府定名为流奴，岂能再复上士门楣！

袁担心中七上八下，狼籍如潮，眼瞪欲突，喉咙里咕咕有声，却怎生也喊不出来，仿若遁入梦魇，冒死挪脱手掌，猛力的掐了一把腰间，痛苦袭来，牙关即开，叫道：“妙光！！”

谢奕与褚裒神情顿变，陈郡袁氏乃上等门阀，而刘妙光现为罪奴，纵使袁耽可为刘妙光注籍，按土断新律，出身明净者可免流奴，赐身百姓。二者，亦若通途云泥。

“难也，难也……”

芥香缓浮，刘中郎沉静坐于案后，剑眉紧簇，辩其神采，好似在思考。

“啪！”

稍徐，袁耽揉了把脸，搓得满脸通红，目光沉凝如水，呼吸却短促如雷，猛地一捶案，怒道：“此皆为胡人之故也，若非胡骑肆掠中原，豪杰儿郎岂会得志至斯！”

“刘妙光，刘妙光……”袁耽双臂愈箍愈紧，好似深怕她就此消逝于面前。

谢奕叫道：“彦道，何往？”

“彦道，彦道！”

袁耽大惊失容，也不知自那边突生一股子力量，双掌用力一撑，竟然挺身而起，拔腿便向假山的另一面追去。将将转出竹林，便见一抹吵嘴相间的影子飘过廊角。心中嗵的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窜出竹林，殊不知，脚下木屐却踩中一根横木，身子蓦地一个趔趄，啪嗒一声，滚倒在地。

小谢安惊魂犹不决，怯怯的撇着袁耽的背影，拢着衣袖走到谢奕身边，惊道：“阿，阿兄，彦道兄长，何故，何故也？斯，斯文尽扫也……”

“彦道，岂可如此也……”

脑后挨了一下，不疼，冰冷凉的，反手一抹，拽了满把雪，脖心冷浸。

……

谢奕已知此事，点头道：“今非往昔，自至晋室立于江东以来，南渡士族日增不减，注籍自是不难，然若欲复中山刘氏上士门楣，此举，不缔于逆势登天也。”

谢奕与褚裒大惊，纷繁安慰。袁耽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沉默一笑，挺直身子，按膝不语，眼角余光偷偷的掠着室外。

粉丝履一顿，袁耽双手撑雪，死力的仰着头，复叫：“刘妙光！！！”

谢奕眼睛越眯越细，心中也惊，当即揉了一把小谢安的头，也不睬他，大步追上袁耽。

袁耽瞳孔骤放骤缩，揉了揉眼睛，垂垂辩清了面前之人，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开，嘴唇却越来越白，复又闭了下眼，甩了甩头，而后，挥开谢奕的手，独自冲向刘氏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