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天机[第3页/共3页]
我莫名感觉这味道有些熟谙,似是在那里闻到过,仿佛在好久之前,又好似就在昨日,我亦曾躲在这氤氲着香气的帐幔以后,看向厅堂觥筹交叉的世人,一颗心怦怦乱跳,等候着卫畴快些说出他为两个儿子所定下的婚事,特别是他将何人许给了卫恒。
而后,他日日都来我的院门外盘桓,想要见我,却连院门都进不去,只得夜夜在院外操琴。
还是说,我晕眩时所见所闻的那些幻象,实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
我并没有再为程熙向他讨情,因为我已经晓得了程熙的了局,就在邺城城破那天,他已死于卫恒的剑下。
我脚步一滞。
我终究抵受不住心中猎奇,跟在卫珠身后,同她一道悄悄去了卫畴大宴来宾的前厅,躲在帐幔以后。
她绕到我面前,看着我当真道:“表姊可知,就是因为老是见不到表姊,这两个月以来,六哥已经跟爹爹求了不下十次,说要娶你为妻。”
很多时候,卫畴都是一个极其冲突的人。
我心头一紧,“你说甚么?丞相……他竟承诺了子文所请吗?”
如我曾在梦中见过的一样,荆布塞口,乱发覆面,瞧着惨痛非常。更可骇的是,这一次她的身边竟多了三具一样干瘪可怖的小小尸身……
我呼吸一滞,心如擂鼓。如何会?莫非他不是在我晕眩时已经说过这话了吗?如何会又对着崔公再反复一遍?
“听闻崔私有一爱女,年方及笄,老夫欲为吾儿求为佳妇,不知崔公允否?”
但是很快,我就晓得,那并不是我的错觉。
也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卫畴将程熙和他两个兄弟葬在一起,这三兄弟生前斗得你死我活,身后倒是同处一穴,也不知到了鬼域地府,是否仍会争斗不休。
一名身披嫁衣的新妇端坐于红烛之下,卫恒缓缓伸脱手去,取过她手中遮面的大红团扇……
卫畴安慰我,“阿洛,你勿须指责子恒,便是他不将程熙斩首,吾也不会留别性命。程氏在幽、青、并、翼四州,连绵百年,根底颇深,若不斩草除根,老夫实在是寝不安枕哪!”
我俄然想起同程熙大婚之时,他见我对婚礼有似曾了解之感,便笑言我和他想必是上辈子的伉俪,故而感觉好似曾经经历过普通。
缓缓展开眼睛,我仍立在那处帐幔以后,面前仍旧是觥筹交叉、宾主尽欢的热烈气象。卫畴正举着酒爵向一个峨冠博带、面庞清矍的长须老者点头请安。
“阿洛,你别怕!如果此次,他要再把你当个棋子送来送去,嫂嫂就带着你分开这里,我们又不是没地儿可去,另有个世外桃源等着我们呢!”
因为卫畴紧接着说出的一句话。
“我们去前厅看爹爹他们宴饮如何?他们那边的酒宴必定要比我们这边热烈。”卫珠笑嘻嘻道。
当着他父亲的面,他脱口便是一句,“表姊,我好想你,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那具白布裹着的女尸就躺在我身下,她蓬乱的长发紧贴着我的脸颊。
卫畴对攻占邺城,尽得程家四州之地,极其欢乐,竟筹算长居于此,再不回许都。
统统的幻象忽如清烟,消逝一空,我却没能像前两次那样缓缓展开双眼,似是灵魂出窍,反被拘入某个暗黑无边的深渊当中。
并不是我不肯见他,而是卫畴派人守在我的院门以外,说我要为亡夫守丧,不准任何人来扰我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