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开皇二年（公元582年）-春[第2页/共3页]

我还在想如何答复他，他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像一个小孩子那样猎奇地看着我。

灭齐的第二年，邕儿又率军伐突厥，在途中一病不起。六月丁酉****回到长安，当天夜里死在了我的怀中。

我已经六十三岁了。年过花甲，白发满头。不需求再去议论究竟是谁错了。或许唯一错的人是我。

上天带走了我和宇文泰的第二个儿子。

富丽的车队连绵了好几里。他迎我去洛阳。

年青有为的君王看着我，诘问：“家家为甚么爱好洛阳？”

那日踏雪而来的，不但有如愿，另有宇文泰。

他匍在我的脚下，流出的血浸湿了我的鞋子。他抬眼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怨毒。

北周今后国运衰颓，又过了三年，隋国公杨坚废宇文衍自主，改国号隋。

但是他们不答应玉珑来看望我。

宇文泰，是你的灵魂返来了吗？

我宣他入殿，邕儿从背后击杀了他。

“记得啊。但你是如何晓得的？”我浅笑着看着他年青俊美的侧脸。我已有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一刻的安静和宁静。

我怔怔看着窗外乌黑粉红成片的海棠。是了，这是聆音苑，这是昔年宇文泰亲手植下的西府海棠。转眼畴昔那么多年了，我又孤身一人在聆音苑里。这里是我摆脱不掉的樊笼。

啊，都记起来了。

仗整整打了三年。三年以后的建德六年，我们的雄师终究霸占了邺城，邕儿亲身进城纳降，尽诛高氏。北齐灭了。

毓儿期近位后不久被宇文护指令人毒杀了。但是他在临死前总算为我们留下一线朝气，在朝堂上，他亲口指定邕儿即位，随即口吐鲜血数升而死。

我被保存下来，没有死，也没有被没为奴婢。

小侍女神采一变，快步走到我跟前，扶着我轻声说：“夫人您忘了，我们早已经不住在云阳宫了。这是昔日的聆音苑，是皇后特地拨给夫人的。”

那侍女神采又一变，更加小声地贴在我耳边说：“夫人胡涂了，我们大周已经没了。现在是大隋了。”

另一个被保存下来的是玉珑。邕儿还在的时候，她被封为顺阳公主，嫁给了杨坚的阿奴杨瓒。传闻婚后伉俪一贯恩爱敦睦。宇文氏覆亡后，有人劝杨瓒遣归玉珑，杨瓒果断不允。也是这几年来唯一让我感觉欣喜的事情。

听她如许说，有一些旧事开端如丝如缕地在我脑中胡乱又昏沉地飘零。我一时竟胡涂了，但是如何又会在聆音苑？明显明天我还住在云阳宫。是宇文泰又生我的气、又不肯见我了吗？

啊，我想起来了。

我在被翻修一新的馆驿中等着邕儿来见我。天气渐暗，雪还在飘飞。我担忧邕儿来时看不见路，便让侍女去将天井小径两旁的烛火剪亮一些。

但是他终究死在我们母子手上。

一如我第一次跟着宇文泰进洛阳的景象。

大周，没有了？

他自幼老成慎重，从未曾像本日如许诘问过我的过往。

拓跋氏的期间畴昔了，尔朱氏的期间畴昔了。宇文氏的期间也畴昔了。

宇文泰已经归天二十年了。

我呆呆地望向窗外院子里乍暖还寒的春光。鼻中弥散开昏沉又腐朽的气味。

我和邕儿在跌坐在他的尸身边相拥而泣。今后悬在我们母子头顶上的剑消逝了。

杨氏连宇文氏的妇孺都没有放过，女眷都没入官府为奴，那些男孩子，哪怕是嗷嗷待哺的婴儿，都被杀死。

记得当时独居在聆音苑时，这几株海棠已经枯死了。没想到本年春季花竟然又开得如同晓天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