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统三年(公元537年)-秋[第2页/共3页]
六合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在反响。
摩诃萨埵婆耶……
那庙颇小,小门,小院,斗室舍,小佛像。但是佛像纯洁,供案整齐。木鱼,钟磬,香炉,鲜花,一丝不苟。战乱中一隅净地,彻夜,且在这里躲开人间吧。
只见他走到一处树下,那树下有一尊等人高男人玉像,无瑕剔透,灵气环抱。
我软软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这声音熟谙而又陌生,再过几亿年,都能让我怦然心动。
凌晨寒凉。我缩着双肩,在他的目光平分开,哀痛得不敢转头去看。
但是同爱比拟,恨算得了甚么?哪怕最刻骨的恨,都抵不上最轻浅的爱。一念爱生,便是春拂大地,死物复苏。
灰色的僧袍仓促褪落,我们肌肤相触,欲望相亲。他的手,他的唇,似妖魔般猖獗伸展的藤,在我的身材上残虐地发展,快速地裹缠。
胸前的护心镜被雨水冲得锃亮。照出我狼狈不堪的脸。而因见他无恙,这狼狈的脸上浮出的欢乐,竟是那般美艳。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他**,欲望刹时收缩,半闭着眼,望向我的神采欢愉又凄苦,覆盖沉迷离的夜色和月光,隔着眼泪,光怪陆离。
雨水流入口中,如甘露芳苦涩润。浅尝辄止,只为让他开口。
我陡的燃起庞大的巴望。看着他,那漂亮的面庞俄然间那么不逼真,快速悠远,恍惚。
我要他!我要他要我!!
楼高望不见,尽日雕栏头。
我帮他将铠甲和衣服换下,重新敷上药扎了伤处,穿上灰色的僧袍。
一刹时,四方山,四宝,巨人,云海,十足消逝不见。四周重又堕入一片暗中的死寂。
仓促想起方才找医馆的时候,见到城中有一间小寺庙,或可居住。
他一手抱着我,说:“我方才听他们说,有个奇特的人在四周找我。你如何了?”
而他,想必更哀痛吧。
置莲怀袖中,莲心完整红。
这是谁?仿佛佛经画上的人物。好似有些面善,应在庙里见过。但是谁呢?
他站在我身后,左胳膊吊着,受了伤。还穿戴明光甲,头上未戴兜鍪,雨水浇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他的脸颊一道道流下来——
欲海翻滚,因为绝望而格外怒涛彭湃。
西洲在那边?两桨桥头渡。
我抬眼看着窗外那轮明月,悄悄唱: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南无、阿唎耶,
我吻着他,巴望着他。我的爱,我的灵魂,我的身材都在呼喊他。庞大的欲望在体内尖啸着,号令着,左突右撞——
那老是冗长煎熬的夜,如何遇见他,就如此长久不堪,仿佛仓促一眨眼。
失而复得,哪怕只是一夜,也弥足贵重。明日就算死了,又如何?
啊,寺里的钟声响了。已是拂晓时分。
他是我最后的、唯一的男人啊。
那巨人正在抚玩那玉像,俄然间神采一变,俄而大怒,拈指似是念咒,瞬息,那玉像直直掉落半空,直下凡尘——
雕栏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我昂首看他。他仍然以那样的姿式抱着我,闭着眼睛,似已睡去。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初雪般干净。他的刻薄的胸膛近在天涯。这不是梦——
我在他怀中,昏昏沉沉,垂低头子森然地睡去。好久没有感觉如此宁静和放松。我如一团尚未成型的灵,漂泊在暗中沉寂的无边无边的空间里。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每一个和顺的爱抚,都让我愈来愈安静。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内里模糊传来了僧侣们诵念早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