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大统六年（公元540年）－夏[第3页/共3页]

尉迟术笑着摇点头：“丞相的行迹那里会奉告我们？他之前一向在沙苑备战，未曾提及要来秦州。”

我猛的展开眼。脸却一下子烧得滚烫。

我问：“武都王要离任回封地么？”

他向来都如此和顺。

那石窟两丈见方，一丈见高，内有几尊姿势各别的佛像。主佛是卢舍那佛。那佛像站立莲台，身披璎珞，头戴宝冠，作俯视态，嘴角微翘，垂目浅笑，睿智而慈悲。

他紧着的端倪俄然间一松，伸手将我抱住。

乙弗氏身后，棺木被安设在麦积山石崖上开凿出的石龛内。

此番终究不是苦衷杂芜。

唯有那双颀长的丹凤眼，还固执地清澈着，不显疲态。

他又一笑，伸手来捏我的脸：“脸红甚么。”

“新任刺史是谁？你仿佛不如何喜好他。”我说着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帖子。

我想，或许是时候该回长安了。

“宇文泰……”我闭上眼，吐一口气，忍不住悄悄唤他的名字。

月光洒落一地的清辉。葡萄架下被月光照出一片斑班驳驳的暗影。

翻开帖子，映入视线的竟是那熟谙的字体，纵横超脱，落纸云烟。

不知他为何俄然提及如许的话，我只能苦笑一下，说：“昔年衣冠南渡的血泪经验太深切了。人都是思怀旧都的。”

在卢舍那佛的脚下，另有一尊等身高的石像，是个穿浅红色紧身窄袖短衫和间色裙的女子，梳着蝉鬓堕马髻，鬓边簪木芙蓉，臂间披着帔子，嘴角微翘，繁华又宁静。

我回到妙胜院之时，恰是落日斜照。昔日婢女主子们来回走动繁忙的天井现在空无一人，只要金色的余晖铺陈一地。红霞晚照中起了一丝风，吹得我手臂间的帔子随风飘飞。我走出来，见到他站在东配房外的那排葡萄架下，负着双手，抬头看着那架子上挂着的一串一串紫玄色的葡萄。落日照在他的脸上身上，赤红一片。他不动，像一尊寂静无言的雕像。

他喘气，狭长的凤目魅惑又迷离，声音降落而沙哑：“明音，我好想你。你想我么？”

在那石像上面有一个不高的底座，上面刻着：邹明音宇文泰妻魏大统三年。

终究还是他突破了沉默，问：“还不筹算回长安么？”

他不屑地撇撇嘴：“我感觉萧衍阿谁老头子但是一点都不驰念洛阳。”

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和阿末香的气味。

我走到他面前。他还是负着双手，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眼一瞪，又忍不住发笑，伸手去打他。

“我想……”

半晌，他说：“可令人多备厚礼，你写一封手札，以你诞下的嫡宗子满周岁为由，送到你建康家中。再让他们回了手札过来。如此，你既尽了孝心，也晓得了家中的状况。如答应好？”

话未出口，他将我推在葡萄架上，一口吃紧叼住我的嘴唇。

云翳又畴昔了，月光蹑手蹑足，撒得葡萄架下的男女一身燦璨银辉——

他在我惊骇的时候，遮住过我的眼睛。——

“你……别那样看我……”我低下头紧咬住唇，泫然欲泣。

“宇文泰……”甫一见到他的模样，便忍不住哽咽。

他又戏弄我！

相隔一年了。他仿佛一夕间就老去。额上眼角都有细细的沟壑，下巴和腮边蓄起了富强的髯毛，修剪得一丝不苟。矗立的鼻梁像孤傲的山岳矗立。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手内心忽地浮起一层细细的汗，竟不知该用如何的手势将那帖子合上，捏在手上，却又感觉烫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