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大统十五年（公元549年）－冬[第1页/共3页]

他苦楚一笑：“罚便罚吧。到了现在，我另有甚么不能落空的。总比不至于丧命――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我的眼又热了。平生梦得最多就是他，明显百转千回地已经近在天涯，却还是不能够了。

我有些慌乱，摆布遁藏着他的目光：“这么晚了如何还不歇息？”

一阵风吹过来，吹乱了他鬓角的头发，几丝碎发不循分地贴在脸颊上，在风中颤栗着。

偶尔瞥见那城楼脚下，北风中颤抖着一支不着名的小野花。瑟瑟的，大抵是误了开放、又误了干枯。

连佛都庇佑不了他本身的寺庙。谁又能庇佑得了我们。

内里雪霁云散，一轮明月高悬，将满天井的白雪映照得灿灿生辉。

我将那签紧紧握在手中，转过甚无助地看着如愿。

深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俄然听到内里有沉实的脚步声，在门口愣住。我的心狠恶地跳动起来，仿佛有甚么天大的奥妙即将被明示明白。

可我爱上宇文泰。我何止于爱上他，我还同他有两个孩子，同他有十多年相伴摆布的糊口。光阴是如此诚笃的朋友，他将赐与我最多的人，最深地印在我内心。

昔日里苍翠如盖的参天树木半边焦黑，半边枯萎。那些未及烧尽的色采素净的梁栋还半掩在坍塌的焦木之下。前面高高的土台被烧成了玄色，上面狼藉坍塌着佛塔的遗骸。

“你再看看我，这爱你的心，同当时候有任何分歧吗？！”他狠狠抓住我的臂膀，强令我去看他。

话未说尽，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腕，用力将我拉到天井里，手一指满天井的积雪，问：“你看这雪，同那年你初度进洛阳的时候有甚么分歧吗？”

彼时我可懂爱情的百转千回、欲罢还休吗？我只觉得爱情便是毕生和一人厮守，生生世世，坚若盘石。

他哽咽了，口鼻埋在我的颈间：“我不让你走！我再也不放开你！”

他不再是那日抱着我走过旖旎回廊，意气风发，壮志满怀的青年了。

我的心不住地颤抖。他都看出来了。我的踌躇，我的扭捏，都一清二楚地落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他松开我，伸手悄悄掸去我肩上的雪花，望着我凉凉地一笑，声音已规复了安静：“我同你一起回长安去。”

残暴又凶险的运气，那水中捞月的猕猴，在这一堆梵刹的废墟上，对着我们森然发笑。

寒冬的贩子尤其冷僻。想起现在长安的繁华昌隆，洛阳却变得如此冷落，不由为之伤感。

忽的脚下咯到了甚么。我抬脚低头去看，倒是一支半焦的签。

他的力量太大，我一个踉跄，几近要跌倒在地。却被他稳稳抓住，稳稳贴在胸口。

啊，昔日他同我一起祈福的皇家寺院，竟已成了一片焦土。

俄然目之所及呈现了一堆庞大的废墟，一片焦黑，似是焚毁了好久。

我的心中缓缓流过一种无能为力、又销魂蚀骨的绝望。一把尖刀细细划过，剖开了，又血淋淋扒开，让内里深藏已久、急于躲避的奥妙明白于天下。

“洛阳同畴前不一样了。”我悄悄翻开马车的帘子，望着街道上那些恹恹走过的面露菜色的行人。天空里浓云密布，大半的商店都紧闭着门，门口的锦旗退色褴褛，看模样已是好久不改换了。

贺楼齐出门去雇了辆马车来。我们穿戴好，便一同出门去了。

他冷静看了很久，低沉着声音说：“是永宁寺。”

我们谨慎寻觅着西去的机遇。到了十仲春，俄然传来邺城的动静，高澄被贼寇所杀，高欢的次子高洋敏捷度兵剿除了贼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率担当了高澄的职位，节制了全部邺城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