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回 促织[第1页/共2页]

想到此处，便将蟋蟀拿出，放于瓷盆内。小虫趴伏不动，蠢若木鸡。少年大笑，以猪.毛挑逗虫须，仍然不动。少年又笑，多次拨弄，小虫暴怒，直奔前冲，两相搏击，振翅作响。俄尔见小虫跃起，张尾伸须，一口咬住蟹壳青脖子。少年大骇，叫道：“认输。寝兵，寝兵。”

就在此时，至公鸡俄然一声哀鸣，原地乱转，点头晃脑，脖颈伸缩，情状非常痛苦。定神一瞧，小虫不知何时，已跳落鸡冠，现在正用力叮咬。成名欣喜交集，谨慎翼翼将蟋蟀取回，珍而重之藏于竹筒。

正难过间，一只蛤蟆俄然跳出，蹦跃而去，成名一起跟随，蛤蟆跳入草间不见，分开茅草，只见一只蟋蟀卧于波折丛中，上前捕获，蟋蟀钻进石穴，以尖草戳弄，不出；以水淹灌，这才出来。细心一瞧，蟋蟀身壮体健，当即一举擒拿。凝神核阅，巨身长尾，青颈金翅。

成妻献上铜钱，焚香膜拜，俄顷，帘动，片纸抛落。捡起来一看，非字而画，画中一幅图象：一座殿阁，近似寺院；殿后小山下，怪石乱卧，波折密布，一只青麻头蟋蟀藏于此中；中间一只癞蛤蟆，若将跳舞。

成名大喜，将蟋蟀放入竹筒，返回家中。举家道贺，视若珍宝，细心豢养，庇护备至，只等刻日一到，上交官府。成名之子，年方九岁，少年贪玩，趁父亲不在家，翻着花盆，放出蟋蟀逗弄。小虫腾跃而出，快不成捉。好不轻易再次逮住，却因用力过分，导致蟋蟀腿断腹裂，斯须毙命。

一年后，成名之子jīng神复原，自言身化促织，轻盈善斗，现在方始还魂。巡抚亦厚赏成名，数年之间，良田百顷，楼阁无数，牛羊成群，出游则貂裘骏马，富甲一方。

翌rì，成名将小虫进献县令，县令见虫幼小，大声呵叱。成名陈述蟋蟀异状，县令不信。取来一只促织，命小虫与之争斗，连斗七八只，所向披靡，战无不堪。又命小虫斗鸡，果如成名所言，猛不成挡。县令大悦，犒赏成名，将小虫献给巡抚，巡抚献给皇上，附上奏折，大赞小虫勇猛。

成名深觉得然，早出晚归，提竹筒，挎丝笼，出没于断墙丛草之间，探石挖穴，体例用尽，还是一无所获。偶尔捕获三两端蟋蟀，肥胖劣质，不堪大用。县令期限追逼，十余天后，成名未能交差，挨了一百棍棒，双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卧床疗养，yù捉虫而不能。展转床头，只想他杀。

村中来一驼背巫婆，长于占卜。成妻前去问卦，只见人流如cháo，红衣少女，白发婆婆，填塞流派。入其舎，则密室垂帘，帘外设香案。问卦者焚香于鼎，伏地膜拜。巫婆一旁代为祷告，嘴唇翕动，念念有词，却不知说些甚么，众信徒恭敬站立，侧耳聆听。少间，帘内掷出纸张，内容瞻望休咎，涓滴不爽。

成名盘桓四顾，见一虫趴伏墙壁，凝目一瞧，蟋蟀短小，肌肤黑红，并非先前那只。成名嫌其肥大，不捉。壁上小虫，忽跃落衣袖间。视之，形若土狗，梅花翅，方头长脚，似是良种，喜而收之。yù献于公堂，心中惴惴，恐不中下属意。心想：“先试斗一番，比过才知好坏。”

成名，县城童生，xìng格木讷，屡试不中，为衙役戏弄，担负里正，各式战略，不得寄身。数月之间，产业折腾一空。又赶上征收蟋蟀，成名不肯讹诈百姓，本身却无钱补偿，沉闷yù死。老婆道：“死有何益？不如自行搜刮，万一找到良种蟋蟀，统统困难，迎刃而解。”

儿子大惧，哭泣告母，成妻闻言，脸如死灰，骂道：“肇事jīng！死期将至。父亲返来，自会跟你算账。”儿子涕泪而出。未几，成名返家，闻妻言，浑身冰冷，气愤寻子，小孩渺然不知所踪。不久后，两人在井内发明儿子尸身，满腔肝火转为哀思，悲伤yù绝。伉俪对坐，草屋无烟，相顾无言，生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