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千金散尽（八）[第2页/共3页]

一提征西侯府，店东立时打起了精力，兴趣勃发。“提及这侯府，阿郎不知么，三四年前便倒散了，各房分了家，各自度日去了。”

“娘子故意了，充足了尘修行终老，这份心无觉得报，唯有日日在佛前替娘子祝告添福。”万氏合掌行礼，深深一躬。穆清自忖，无觉得报的，恐不是那些扶养钱，为的只是看顾精华，再无别他。

穆清浅笑着点点头，“鄙人余杭人士。原是来此寻征西侯府的旧友，却落了个空。”

店东略感奇特，不由昂首又望了望面前的两位阿郎，只体味不上来那边有异，便顺着刚才的话头接着道：“仍在旧处住着，因顾黎作下的那些事，实是寒了乡邻的心肠，那里另有人肯相帮布施他们，平日也无甚来往，谁管他过得如何。”

梅坞庵中现下已无万氏，只要法号了尘的女居士。与陈氏分歧，穆清看她摆布竟无一丝窜改，一顶鸦色的僧帽裹住了头发，只留出两鬓乌发，不见一丝白发，化外之人公然无忧无扰。日子过得倒是贫寒，身上的衲衣许是洗濯过量，已变了色彩，手肘后摆衣领等多磨之处，皆打过一层补子。

说到庶出，店东谈兴更浓了几分。“其他那几房倒不知下落，只一房名唤顾黎的，本就是辟出院子单过的。”说着他伸手随便向后一指：“就在街面背面的巷内，邻里街坊皆认得他，原是跟着杜御监高升过，眼瞧着就将近混出脸面来了，唉，作孽，作孽，为人不修福……那年饥民要粮时，混乱中丢了性命。”

见有人出去，店家忙迎出来，拱手让入内堂。“不知两位阿郎要住几日？这店再有三日便要关张……”

“万不能教精华晓得了此事，她年青气盛，并不晓得这些，倘若晓得了她阿母……不免悲伤。”快下到山脚，穆清才幽然喟叹。

因而她再还一礼，辞过万氏。直起家子昂首望着万氏的眼睛道：“精华，我必毕生关照。”说完回身出了后堂，自去寻杜如晦，留了万氏一人在后堂木然发怔。

“奏得何曲目？”便是连杜如晦这不会琴的，也听得胸怀荡漾。

店东絮絮地将那前事述了一遍，穆平悄悄地听着，也不打断他，待他意犹未尽感慨连连地收了序幕，方才问道：“那他的家小现在如何？”

“想来我逾两年无有音信，照着例法，他们早该认定了我已不在人间，勾除了籍册上的名，实不想人知我尚存于世。”她点头叹道。

隔了半晌，那位袁先生俄然开口，“顾家的小七娘，已然长成了。”

穆清闷头踌躇了半晌，小声道：“好。”

穆清一时怔愣，竟无言以对，只得沉默看着她笃定地冲泡了茶水，在小茶盏中倒了大半盏递至她面前。“小庵粗陋，无甚好接待的，只要涩茶一盏解渴罢了。”

万氏别过身，不肯回礼，“了尘无俗事亲缘，娘子莫这般唤礼。”

六郎抬手指去，疑声说：“刚畴昔的那人，瞧着身形甚是眼熟。似是，似是七娘……”

“庶母一贯安好。”穆清屈膝礼道。

店家亲身带了两人往楼上房间去，又叮咛伴计紧动手脚，开灶烧水备晚膳。不一会儿，两人从房中出来，一同下楼用晚膳。店家前后捧来两只大海碗，里头漂泊着一只只白胖的馄饨，苦着脸道：“请阿郎姑息罢，客少备的吃食也少。”

昂首望去，有一人正抱琴盘腿坐于上首一块平整的大石之上，五十高低的年纪，精瘦而有神。杜如晦昂首俯视了一眼，感觉甚是眼熟，再细想想，恍然觉醒，疾步上前，拱手作揖，“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