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西行出塞(四)[第1页/共3页]
穆清黑着脸自栓好了马绳,康三郎觅了一处开阔枯燥之地,号召世人捡拾些干木枝碎树叶好架火堆,阿达拎着那几只野物去溪边剥洗,穆清见他这几日闷闷的,便踩着湿滑的卵石,谨慎地走到他身边,想他一同洗。到了他身后才发明,本来他并未专注洗那些猎物,却捏着一枚装铜钱的小锦袋发楞,全部锦袋濡湿,面上的绣纹极丑,也不知绣的是甚么纹,歪歪扭扭好似一条横爬的蚯蚓。
天气暗沉下来,用不了多久,便全然擦黑。贺遂兆引着保护将岸边的一丛干枯芦苇踩踏平了,铺上大毡毯,权当是床榻了。火堆上架烤着禽鸟野兔,康三郎从随身的装盐粒的小袋中抓出一小把青黄色细稻米样的东西,混着盐粒撒在烤着的野味之上,一刹时异香扑鼻,本就一日未进食的世人,皆被他引得腹中更是饥饿。“这是波斯萨珊来的孜然芹。”他摊开手向人揭示,接着又神采飞扬地与人提及他多年经商的行迹,西至贵霜古地,波斯萨珊的安眠城,往南边走过江南,一时滚滚不断,如同平话普通。
架在火堆上的那些野物已熟透,贺遂兆取过一只野雉,走到穆清身边身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的银匕,默不出声地将野雉的皮肉一片片削下递予她。她吸吸鼻子,木然地嚼着野雉肉,过了很久,方闻声他说:“你莫过虑,我既已应了杜兄要让你安然回京,即便拚上我的性命,也毫不食言。”
穆清在他身后收回了一声轻咳,他昂首回脸望望她,叹了一声,埋头试图将锦袋绞干,边绞着边低声道:“去岁开春,我因一时闪失,在外头丢了一缗钱,返来同精华闲话时提及。隔了几日,恰是我的生辰,小丫头丢给我这个锦袋,非要我带着好装钱串子,说是她本身绣的流云纹。我展开来看,呵呵呵,阿达再如何粗陋,也是见过流云纹的,怎会有人将一条长长的虫子唤作是流云纹。我笑,她还恼了,这孩子……”阿达的调子少有地暴露丝丝温和,边说边轻声笑着,末端却重重地感喟,“方才俯身时不慎这锦袋子掉落水中,湿了更是丢脸。”说着便将这湿湿的锦袋揣入怀中。
“要这肮脏毒物何为?”阿柳惊魂不决,抚着胸口问到。
以往穆清是最喜听他提及这些的,彻夜初时还听了几句,当他说到江南时,她不由忆起了在余杭回吴郡的途中,初见他时的景象,便扯开了思路去。犹记得她就站在堆栈二楼的廊上,倚着木栏望着厅堂内杜如晦扬声叫要桑落酒,彼时的端倪,彼时的笑意,俱一一在目,惹得她心中柔肠百转,一时笑了,一时又忧了。一别已六七日,也不知他此时在做甚么,可安好,更不知此一别可否还能得见。
林中雾霭尽退散了。既世人已醒,便各自跨上马,接着前行。足足行了一日,荒林中不比官道。日头沉了便不得再行了,为着多行些路,故一日未曾停歇,亦未曾进些吃食。阿柳与阿达同骑尚好些。穆清独骑,颠晃加上腹饥,直教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常常欲停下安息时,贺遂兆便轻飘飘地调笑说:“若不抓紧,再教别人占了先机,恐又要动了杀戒。杀人的滋味七娘已是尝过了,可想要再试?”不知他的话几分当真几分戏谑,穆清只得叹口气,持续在顿时颠簸。若非悬心顾虑着随军往辽东去的丈夫和亲妹的安危,刺激着她逐步麻痹的神智,恐怕她早已落空意志,摔跌上马了。
阿柳惊叫一声跳开,穆清还未及反应,阿达已跳至她身边,世人皆被这一声唤醒,围拢过来。康三郎捏着两根细木枝,作筷状,一边压下调子嘟囔着,“别教它跑了”。一边蹑手蹑脚又敏捷地拿着细木棍往下夹去。只一下便夹住了扭动挣扎的大蜈蚣。“快,快,拿酒囊。”他囔着,阿达已取过他就皮质酒囊,拔开塞子,康三郎一下将蜈蚣投入酒囊内,紧紧地拧住塞子,志对劲得地摇摆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