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三载恩重难报[第2页/共4页]
眠却无好眠,一夜恶梦连连。忽梦见阿爹再不能醒,家里每一个都在叱骂她,两位兄长,两位阿嫂,阿母,乃至庾立,怨骂声漫天,无处躲藏,她惊骇地逃出府,却一脚踏空,掉落到水中。目睹越挣扎沉得越深,几欲堵塞。好轻易手扒到岸沿,顾二娘俄然呈现,脸上笑盈盈的,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金针,猛扎刺她的手,她支撑不住,又复沉到水里,用力地挥动手,想尽力抓住甚么东西,但是甚么也抓不住,只能无助地沉下去,透不过气。
穆清无法,只得一步转头地离了大屋。而后每日俱是如此,只能看望阿爹一回,便被请了出去。阿母那边毕竟还是没有瞒住,为宽舒阿母,穆清整天在跟前奉侍。只是这陆夫人的描述,倒叫人有些发瘆,她并不悲伤堕泪,亦不焦急探视,日日清算着一些旧物,一边万分珍惜地摩挲,一边奉告穆清这些物什里牵涉的旧事,多于顾彪有关。
穆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腻烦,并不理睬。手揉捏着顾彪的耳垂,使之红肿,正待要下针,大郎却不该许,先是命了几个仆妇拘住了她的手,见她挣扎得短长,仆妇按拿不住,又命了两个小厮上前拘束。穆清气急,倒没了眼泪,神采乌青,连告求道:“阿兄许我下针罢,虽不能保阿爹立时就好了,倒是有能够保住性命的呀。阿兄再不准,可就来不及了。”
此时门外又一阵脚步人声慌乱,顾家大郎和二郎,携了家眷仓猝赶来。进门唤了两声阿爹,猛瞥见穆清正以金针扎刺,大惊失容,“七娘,这可如何使得!你小娘家,怎如许胆小妄为。”
正对峙间,阿柳引着庾立进了屋,顾家大郎和二郎是拘泥陈规的,酸腐气重,到了此时,因无官职在身,也不敢忘了先向庾立施礼。庾立见穆清被两名小厮拘着,描述暗澹,鬟髻狼藉,顿时肝火升腾,并不回礼,一手拂开两名小厮,唤过阿柳先行带她下去梳洗换衣。
穆清却不肯分开,仍然拈着金针,要持续刚才被间断的抢救。那边众嫡亲家眷“不成,不成”地呼喊着。大郎向着庾立又是一揖,“庾长史获咎,此事原是顾家家事,还请庾长史莫要插手,七娘年青不经事,行动鲁莽不成体统,叫长史见笑了。”
大郎斥逐世人,只留了他本身和二郎,并两位夫人照拂。穆清好言恳请大郎允本身在榻侧看顾,没想到大郎只淡淡的说了句,“恐人多手杂,乱了方寸,何况眼下天也晚了,阿爹需求静养,不相干的人暂先散了吧,若一时阿爹醒了,再遣人送动静去。”
“再着人去禀了两位兄长。”
走到院门口,庾立似是想起了甚么,转头看了一眼正往外走的杜如晦,想到方才在屋中,他定定地为她作保,要为她承担结果的一席话,实在甚是不当,又想到穆清在危急中向他说的那句话,心中不由分出了很多枝杈,念动手中还搀扶着的穆清,终是未能开口,只冷静地扶着她走回漪竹院。
“走罢,归去等着。”庾立站起家向大郎行了个虚礼,一手扶稳她另有些踉跄的脚步,一边轻声说到。
屋外报五更,蓦地将她从梦魇中拉回,从速坐起来,揪起衣领,大口大口地呼吸,发明枕头湿了一大片,衣衫尽湿。定了一回神,便唤阿柳奉侍梳洗。才刚梳好了鬟髻,内里就有小厮来报,说阿郎转醒了。
顾彪出世如许的门阀大族,又是如许的名誉,平生竟只要陆夫人一个伴着,并无其他妾室,两情面深意重地联袂了十余年,旧年旧事,淡然静好,听着听着,穆清自顾流了几道泪,陆夫人特长绢替她掠过,找出一支简朴的流云纹的赤金簪道:“我未到笄年便嫁于了你阿爹,到了及笄那日,因已为人妇,本不必再行及笄礼,可你阿爹还是亲手锻了这金簪,替我簪了在发间。”痴痴想了一回,又轻拍着穆清的手,慈和的笑道,“本觉得此簪没处传了,幸而得了我的七娘,现在这便传于了你,将来再传于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