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西行出塞(六)[第1页/共3页]
...
前面的康三郎勒紧了缰绳,放慢速率,插上了话:“莫看它此时荒凉。到了七八月间再来看,水草丰美,一碧千里,准保都雅。”
...
终是没能赶到遁藏之处,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天空仿佛是被齐齐斩断了似的,一边还是都雅的深蓝色,另一边却如一堵灰黄色的墙,灰黄色越来越近,在天涯连成一条线,状如黄龙翻滚,已经能听到如同千百头老牛呼啸的嗷嗷声,又似闷雷转动。扭动的黄龙愈来愈宽,不竭地向前逼进,劈脸盖脸地便自上而下地压下来,只一息之间,教人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片浓烈的黄色迷雾中,相互之间看不到火伴,看不到周遭的景象,乃至连本身的手也再不能见。
现在想着那些儿时的事,已不再如早两年那般悲切了,只觉幼时玩皮好笑,想着想着唇角不自发地扬起。贺遂兆在她身后,看着她仰天而视微微翘起的下巴,嘴唇勾起的弧度,一时候她脸上那些温和的线条震慑住了他,清楚不是绝色,却美得动听心魄。他悄悄地感喟一声,将目光超出她的头顶,去看前面的路。
“唱词是何意?”
他倒全没了平常的轻浮,开朗笑道:“敕勒人的村歌,鲜卑调子,唱的就是面前这景色。”
“若七娘情愿,尽可同我好好地计算一番,贺遂正求之不得,只是须得留住命方才使得。”他做出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半是奉迎半是威胁地说:“面色难当作这般模样,还怎堪颠腾?一味逞强又有何用?你也莫怪我无礼,如果有个闪失,那个往金城关去调停?我又如何有脸面向杜兄交代?”
穆清只得任由贺遂兆拦了腰蜷坐在他身前,捂着腹角尽力调剂着呼吸,垂垂减缓了很多疼痛。引着路的康三郎渐渐停上马,挥手喊停了背面的马匹,焦心肠令世人拿出那披帛样的纱帕,绕着脖子围了三四圈,严严实实地捂开口鼻。“沙暴就在近前了。”穆清不知沙暴是甚么,听贺遂兆口气严峻,心知不容小觑,忙学着他的模样紧紧地缠裹上纱帕,几近蒙住全脸和发髻,只露双眼在外。
穆清抿唇笑笑,策着马放眼观向远处,脑中设想着康三郎所述的气象,暗自想着如另有来年,她定是要与杜如晦同来,好好地体味这番雄浑大气。如果他们有孩子。也该来此看看,开阔胸怀。正胡思乱想着,康三郎忽转头大声道:“大师抓紧些,天气不对劲了。再有五十余里便有可落脚之地。”
她转过甚去不再理睬他,下腹间歇的刺痛此时已没了踪迹,沙暴过后天已然全黑,天空黑得透亮,如同玄色的晶石,看不到玉轮在那边,无数的星子吊挂在天幕中微微闲逛,与白日的雄浑全然分歧,夜幕下的荒漠有着另一番广宽喧闹的美。此地白日里阳光温暖,暖意融融,到了夜间仿佛掉进了冰洞普通,酷寒非常,只得重新将翻毛大氅裹起来。穆清不必策马,侧坐于贺遂兆身前,裹紧大氅,抬头凝睇着漫天的星子,忽忆起儿时的夏夜,阿爹带她往径山半腰的凉阁中乘凉,也是寻不到玉轮和云彩的夜里,阿爹指着天上的星子奉告她那些星官的名字,厥后她在书斋中翻捣出太史公的《天官书》,又迫着庾立悄悄带她上了好几次凉阁,将那些星仔细细认了一遍方才罢休。
俄然间,她被一条手臂向后揽去,撞进了一个坚厚的胸膛。倒是完整陌生的气味,随即又被一袭大氅裹挡住,她扭动着肩膀,撑起手臂向外推拒了两下,对方却纹丝不动。“莫动!忍耐半晌即好。”贺遂兆捂在纱帕中闷闷的声音呈现在她耳边,穆清闭上眼睛,按压下心内的肝火,咬牙静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