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茫茫大梦(十四)[第4页/共5页]
阿柳气得神采煞白,一手攥紧了拳头,扬声唤人要送客。穆清站起家又是一礼,“本日府中琐事繁多,七娘得空他顾,这就不送夫人了。”
“辅机且坐下……”杜如晦吃力地抬手向下压了压,喘了几口,仿佛说几句话是极破钞的事似的,紧皱起的眉头中间模糊发青。长孙无忌见他这般描述,心下暗生了几丝悔意,其间并非朝堂,观山弄月罢了,他又是那样病骨支离,方才那一问未免言辞过分锋利了。
华山奇险,行至山脚下车驾马匹俱已难行,况祈天祭台的离宫又在半山腰临崖而建。逢谕前来的人皆弃了车马,浩浩大荡的百来号人就要一步步走上半山。
两日来杜如晦面色沉灰,体虚气弱,一应琐事几近全由长孙无忌一手打理起来。至典仪前一晚,诸事俱定,只待明日。长孙无忌松缓下来,闲来无事,随便在院中走几步,山间夜风彻骨,却别有一番意境吸引着人。
贺楼夫人个子矮小,年纪五十不足,双眼却矍铄锋利,紧紧抿着的嘴唇上尽是精密的纹路,一望便知是个短长的,连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婢,亦神采肃板。
杜如晦笑而不答,长箸夹起两枚干枣投入一只空杯盏中,又自火盆上执起沸腾得烟气直冒的铜铫子,往杯盏中注入茶水,顷刻茶香与枣香交叉环绕。他端起茶盏,谦恭地递予长孙无忌,“辅机辛苦,鄙人以茶代酒略表谢意。”
行在前头的长孙无忌自上马时便瞥见了杜如晦这般的神采,原地迟疑了一番,缓下紧绷的脸,走到他跟前虚扶了他一把,“杜兄这又是何必,能者多劳话虽不错,却也要爱惜本身的身子不是。朝务本就繁忙,如许的苦差,能推便推了,想必圣上也不会见怪。”
“辅机言重了。”杜如晦重稳了气味,低弱地笑道:“衡量掣肘,自古就是帝王之术,他既是当明天子,天然也免不了那些。论来,他也算得是位明君,得他庇护,虽在灾年,百姓大抵还得安康,朝局初定,也少有真正奸佞之人。辅机莫怨莫泄气,今后政事,还多赖劳心。”
两个迟疑满志的少年儿郎,已有了大志抱负,穆清心烦意乱中倒也有了些许安抚,正要移步上前去同他们说话。游廊那一头。有家仆抄动手小步跑来,见她正立在廊下,方松弛了下来,躬身道:“娘子教小人好找。门前将将收了帖。长庆长公主府的贺楼夫人已至坊内。未几时便到府。”
待她昂首直起家后,面前的景象令她脑中轰然巨响,甚么度牒鸠毒,贺楼夫人长公主,俱已不复存在,她眼中只看得见昏躺在一张胡椅中被人抬进府来的杜如晦,她一眼便瞧见他衣衿上感染的一大片血渍,殷红点点,四溅开来。(未完待续……)
杜如晦的话未尽,长孙无忌转头拧起了眉头,唇边浮起的笑意中半是嘲弄半是愠怒,“杜兄何出此言,你我为人臣子便该解君王之忧,何况事关民生社稷,又怎能对付行事?杜兄身子抱恙至此,不也一步一步上得山来了么?我这好端端无病无痛的,更是要极力而为。”
杜如晦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中病气难掩,却盖不住他彻夜的萧洒气韵,“我与辅机相类,亦不喜结党争荣。再者,你瞧我这病体沉疴,少不得要劳动辅机来写这道奏疏。”
穆清低头含笑,“是七娘思虑不周,贺楼夫人若不喜好,命人换了去便是。”
杜如晦奉旨祈天祀山,去了已有些日子,穆清整日里深居不出,一来是不肯听到从朝中成心传出来的那些编排杜如晦的话,二来眼瞧着冬去春来亲迎之期邻近,还是她再如何沉得住气,此时髦未得他一句话。不免也暴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