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茫茫大梦（十四）[第2页/共5页]

风大难行，一行人将近傍晚时分才到达祭奠场。杜齐一扶着杜如晦，一起只觉他越来越冷的手，越来越生硬的法度。和越来越有力的喘气。至祭奠台处。再转眼去看，他的神采已是青白一片。

行在前头的长孙无忌自上马时便瞥见了杜如晦这般的神采，原地迟疑了一番，缓下紧绷的脸，走到他跟前虚扶了他一把，“杜兄这又是何必，能者多劳话虽不错，却也要爱惜本身的身子不是。朝务本就繁忙，如许的苦差，能推便推了，想必圣上也不会见怪。”

“去前头筹办着，万不能怠慢了。”穆清打起精力，叮咛下话。回身回正屋寻阿柳去换衣。

长孙无忌恍然，“故此时祈天祀山重竖百姓信心，待开春后使户部拨出粮米布施催耕，广引蛙蛇归田方是正理。都说杜兄匡扶社稷之才，此话真真不假，辅机受教了。”他捻须几次点头，俄然又想起了甚么，正色问道：“问句教杜兄见笑的话，杜兄既早有此想，祀山过后呈禀了贤人，便是大功一桩，眼下说予辅机，不怕遭我抢了荣光？”

“辅机言重了。”杜如晦重稳了气味，低弱地笑道：“衡量掣肘，自古就是帝王之术，他既是当明天子，天然也免不了那些。论来，他也算得是位明君，得他庇护，虽在灾年，百姓大抵还得安康，朝局初定，也少有真正奸佞之人。辅机莫怨莫泄气，今后政事，还多赖劳心。”

贺楼夫人不紧不慢地执起杯盏饮了一口枣酪，又慢悠悠地放下杯盏，“顾娘子此话差了，并无人要行恶毒手腕，度牒就在跟前，我朝看重佛教，大好出息也在跟前，清楚是一心一念替顾娘子谋条顶好的前程，怎就暴虐了？长公主多么高贵，卧榻之侧岂容得了别人，顾娘子若执意盘桓不去，到当时，恐怕是要来求着老身要这瓶药汁。”

长孙无忌只觉他这话说得奇特，模糊含带着甚么未尽的话，却如何也参不透，正要探听，杜如晦却并不给他开口的机遇，急转了话头，径直往下说道：“明日祀山典仪，不过是安抚天下，重振民气之举，做得再是都雅，也只是铺陈归纳，救灾之道在户部，解灾之道在蛙蛇。”

“顾娘子利落人，老身也不啰唣。”贺楼夫人向后一扬手，跟来的侍婢中的一名捧着一方朱红镶金边的木漆托盘，分毫不偏斜地正置于穆清跟前。

“救灾之道在户部，这我明白。解灾之道在蛙蛇，这是何意？”新的迷惑替代了长孙无忌前一个迷惑。

但见那老妇嘲笑两声，面含鄙夷，目光灼灼逼视着她，“顾娘子机灵善辩，名声在外，老身本日来并非要与顾娘子辩论，实是来讨娘子的一句话。”

……

贺楼夫人个子矮小，年纪五十不足，双眼却矍铄锋利，紧紧抿着的嘴唇上尽是精密的纹路，一望便知是个短长的，连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婢，亦神采肃板。

穆清脑筋里“嗡”的一声。贺楼夫人原是长庆长公主的乳母，现在统管了长公主府的一应事件，比平常掌事娘子高出好几头去。官眷集会时曾有过一两句耳闻。单论手腕狠心，毫不是个省察的。

北风凌厉，杜如晦甫一出马车，脚尚未踏上地，一阵北风夹裹细了小冰珠子袭面而来，正教他吞了一口，喉头顿时被人狠狠攫住了一半，呛得喘咳了好久，面色原就蜡黄，这一番下来，更加泛黄透青，连得走路都要靠杜齐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