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昨夕今夕,恐问何日兮(3)(回忆)[第1页/共2页]
连续数日,我都缩在榻上的锦被中,任它月起月落,日夜更替。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流干了,眼眶里尽是泪水干枯带来的炽热的痛苦,可我还是不眠不休,干睁着眼睛看着窗扉以外了然又暗,暗了又明。清吟出去看了我好多次,我只恍若未觉。她每次出去都会送来一些清粥和小菜,可几近都是搁在桌上放到凉透了也未动分毫,然后又在她沉郁与无法的感喟声中被她端了出去。
旧事一幕幕重现,统统还仿佛昨日,可那些日子,是再也回不来了。到底是姻缘错落,姻缘错落!我乃至还将来得及具有,便已经永久地落空。那些我所期盼过的幸运,那些漫天飘洒着繁密花雨的光阴,终只能成为我永久也没法企及的一场梦了。
我还记得如画丽景中,他揽我入怀,让我的头抵在他胸口,字句中透着暖和缓果断:“这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拂柳池中莲花万千,我只要这一朵。”
“蜜斯你这是做甚么?”尚香见我此举,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拉住我,怕我再闹出甚么事来。她几近是哭丧了脸,声音低弱中带了要求,“蜜斯你到底如何了?你可真的不要吓我啊。”
又见窗外夜阑如墨,暗色染衣,殿内频烛盖影,烛影幢幢跃动映在我眉心上。模糊闻声耳旁步声沉沉,是清吟出去了。但是与平常分歧的是,此次她出去时端着的不是茶水或饭菜,而是一个镂雕漆朱嵌宝石的托盘,其上整齐叠放着一套快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别的另有簪钗十数支,皆是镂金嵌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佛曰,求而不得,人生之第一苦也。我这一刻才明白,人生至苦底子就不是甚么求不得,而是先给人以夸姣与但愿,然后再将统统的夸姣一一撕毁,不留一丝余地。那毁灭般的痛苦与绝望,如翻滚的巨浪,波澜澎湃的海潮不竭涌来,撞击在心口传来天崩地裂的疼痛,毁灭六合。
模糊还是当时,夜风和顺如低语呢喃,萤火虫的如星光芒垂垂减弱了下去,在我可惜的轻叹声中,他道:“萤火虫发光的时候虽短,但在它放出光芒的同时,它也将斑斓带到了人间。如果想要留住人间斑斓的事物,最好的体例不是一味地挽留,追思,而是将这份夸姣藏入心底。”
模糊还是当时,落月亭中暖风缠绵,他低喃着,带着一息微叹,“就如许,不好吗?一起坐着,一起沉默,一起感受雨后冷风扑鼻时携来的清冽冷香,一起看天涯悠然卷舒的云,一起听风声细细吹过树梢,一起数着叶间划落的雨滴。没有皇宫,没驰名位,没有人间纷争喧哗,只要相对而坐时的寂静与适然,只要我们……”
清吟缓缓地朝我走来,一向走到床榻边,将手里的托盘搁在我面前,面色安静如一湖死水,声音更加发沉:“诏谕已由礼部下发,七月三日停止册封大典,也就是明日。册封礼上所需穿戴的衣物和金饰已经送来了,还请蜜斯过目。”
外间的清吟闻声殿内非常的响动,吃紧赶了出去,见这仗势也是吓了一大跳,忙将跪了一地的宫女寺人遣出殿外。四周终究都温馨了下来,全部绮云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我还记得那一夜,他近我耳畔,温言道:“人皆道莲子味苦,只因世人都忘了,世上有一种事物,叫做苦尽甘来。”
我还记得轻风缓送下,他微有折皱的眉头一点一点伸展开来,眸中有阴沉的光彩流转逸泄,温润夺目。他轻柔的一吻落在我眉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知是过了多久,仿佛是隔了平生的冗长,垂垂的,没有了最后的痛哭流涕,只是伸直在角落里呆呆地抱膝而坐。因为耐久的水米不进,想必此时我的容色已是蕉萃支离,暗淡如干枯。不过也罢,女为悦己者容,现在即便我打扮得繁花似锦,又能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