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死人野口[第1页/共3页]
我爷说,他畴昔是木工,但不是平凡人眼里的那种木工。他们这行,尊鲁班为先师,习《缺一门》,施鲁班术,常常会帮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动。钱虽来得快,但有得必有失。阴人的手腕使多了,头顶的神明都看着呢,必定会给他们奖惩。他的腿,就是当时候瘸的。
我爷还教了我几句唱词,让我撒米的时候几次唱:“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请到九天玄女、接魄孺子,江家成娃速速来归嗬!”
不知不觉间,我俩已经离镇口越来越远。我之前从未到过这里。听小虎子他们说,镇外东郊有片荒地,叫死人野口,是畴昔犯人斩首的法场。
“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请到九天玄女、接魄孺子,江家成娃速速来归嗬!”我唱得的确比哭还刺耳。
“哦。”我点点头,“那爷,那只盒子――”
我从没见我爷如许过,一时慌了神,倒也没那么困了,用手背帮他拂去泪水,瞧着东面山头出现的鱼肚白,想到杨阿婆的话,感觉这能够是本身最后一次见着日出了。倒也没感觉惊骇,只是有些不甘,问我爷道:“爷,你现在能不能奉告我,你为啥不让我费钱啊?”
我爷从箩筐里拿出柴刀,抢先钻进竹林。每走两步,他就要用柴刀在毛竹上敲三下,肯定没事,这才持续进步。
我觉得是我爷,心安很多,冷静地跟了上去。才走了没两步,大腿仿佛又被人掐了一下,火辣辣的疼。我“哎唷”一声,定睛再看,身前的人影消逝了,薄雾也散了,面前鲜明变得清楚起来,满地的招魂幡跟着远处林中的竹叶,在微明的天光中婆娑作响。
正忐忑不安地想着,我爷转头冲我道:“等会儿进了林子,凡是听着任何声响都别转头,也别喊爷,尽管跟着走。听着没?”
已近拂晓,山冈子里却还是灰蒙蒙的,仿佛还起了层薄薄的青雾,氛围阴冷潮湿。
这时候,我较着感受有人在掐我的大腿。
那些钱戾气重,我是孺子身,又不懂此中门道,压不住邪性,花出去很轻易出事。我爷是想用积善性善挣来的钱,化解那些钱的戾气,等这钱完整齐净了,将来给我讨媳妇儿用。
“八门本就是五行八作里下九流的谋生,不受人待见。如果勾搭起来,民气不免惶惑。各行祖师深明大义,公推木工前辈秦满子为首,定下端方:八门各司其职,不成越俎,亦不成私通。违者将明示于众,遭八门摈除。你杨阿婆既是八门的人,信赖这些端方,她还是懂的。”
我服膺在心,拎着米碗就往山冈子走。
透过青雾,能看到四周的木牌子下人头攒动,如蜈蚣般,正渐渐从地里爬出来。
“成娃儿……成娃儿……”
我爷望着不远处的山冈子,面露神驰:“那都是畴昔的叫法了。畴昔坊间有句老话:‘刽子手的刀,仵作看得见;扎纸人的技术,二皮匠的针线。’这刽子手、仵作、扎纸人和二皮匠,合称四小阴门。以后,木工、棺材匠、风水先生和算命先生也并入此中,并称旧事八门;又因为都是在死人身上讨谋生,捞些阴钱,以是也叫捞阴八门。”
说也奇特,夏天刚过,竹林里竟然一只蚊子也没有,也不晓得是不是我爷使了甚么神通。我又累又困,被我爷拽着,几近一起脚都没点地,就这么飞出了林子,面前豁然开畅。
是纸人儿!
没走两步,高山里忽地起了阵阴风,吹得我浑身颤栗。
“你这孩子……”我爷神采庞大地看着我,“爷原筹算把这些事都带进棺材里,让你像其他娃儿那样普通糊口。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罢,事到现在,爷就奉告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