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人生长恨水长东(上)[第2页/共12页]
这一去,历经多少光阴,展转多少山川,萧正则也都记不得了,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苍茫麻痹地走在大家间,比流民更狼狈,比乞丐更不幸,有人恩赐给他一口粮他便吃,有人抢他东西他也任之来去。直到路过了一处贩子,萧正则恍忽间听到人们频繁提及“七月半”、“救倒悬”和“水陆道场”等话,这才勉强拉回了些微神态,他想着……起码要给那些回不了家的人,点一盏灯。
平康二十六年八月,靖北之战到了最关头的时候,平康帝命太子监国,率十万雄师御驾亲征,十八岁的萧正则亦在行伍当中,他是轻骑校尉,领着骁骑营的精锐马队在北疆纵横来往,击敌于荒漠群山之间,军功可谓惊人,但在两邦交兵的时候,一人之力固强而穷,当火线传来靖军溃败、乌勒大队取道雁北关南下逼近宁州的凶信时,若非天子亲身坐镇中军,只怕已是兵心大乱。
君臣有别,这天然是于礼分歧的,但周遭别无外人,萧正则对上殷柔嘉的笑靥,俄然发明她脸颊两侧各有一个酒涡,笑起来时烂漫又醉人。
“现在北疆战事既定,天下疗摄生息,各地多有僧道出家归家,而你清楚牵挂尘凡,却要投身佛门,不过避人、避世、避心魔罢了。”
可那些个前尘旧事,当真是改换了名姓便能顺手一抛、说忘就忘的吗?
但是,朝阳终成落日,好景老是不长。
世子萧正德看过一阵,嗤笑了声便拂袖而去,萧正风倒留在原地持续看着,等萧正则畴前院赶过来,恰好对上他满含歹意的挑衅笑容。
萧胜峰脾气严厉,自是做不成那等嘘寒问暖的慈父,自打儿子五岁开端,他便亲身教诲其文技艺,使萧正则在舞勺之年就习得了一身好本领,又在校阅里拔得头筹,被亲至都督府巡查的平康帝一眼看中,例外点其入骁骑营,从而在平辈的世家子里脱颖而出。
贰心中隐有一丝期盼,又生出了更多的惶恐,待见到了孤身呈现在密室里的永安帝,明觉悄悄吐出一口气,说不清是绝望还是光荣。
洁白那夜的话当真说得对极了,他遁入佛门不为修成正果,只是在回避罢了。
“那么,师弟你呢?”
待到天光暗淡,长街绝顶终究呈现了那顶大轿的影子,萧正则用力一咬舌尖,反手一牵苏禾就要出巷上前,不想火线蓦地传来破空声,他还没来得及转头,那些喃喃自语就在他耳边戛但是止了,有温热鲜血从苏禾脑后流淌出来,她睁大了眼睛看萧正则,再也没能闭上。
宋元昭公事繁忙,都城里耳目浩繁,他们不敢冒然登门,也信不过那些下人,只幸亏宋元昭下值归家时上去相认,再设法进府详谈。当那顶肩舆呈现之前,他们两小我躲在墙角暗影下,苏禾抱动手臂瑟缩成一团,她小声跟他说着话,念叨着很多年没归去过的家,想归去给爹娘尽孝,还想嫁个诚恳本分的男人,生个一儿半女,过上浅显终老的日子……他听在耳中,晓得她怕极了,便一遍又一遍向她包管,等他们见过了宋相,他一订婚自送她回家。
接下来产生了甚么……萧正则记不大清了。
“得此卦者,劳而无功。买卖困,出行险,名利不遂,疾病难愈……离人未归,姻缘无成。”
“斩尘缘,净六根,至形寿终,可否?”
一个是入了待诏房的御前红人,一个是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不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但朝官与勋贵之间素有一道边界在,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超出界去,是以抵触龃龉常有,而似这等连累性命的血债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