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人生长恨水长东(上)[第1页/共12页]
永安帝幼年即位,起码十六岁方可亲政,可这六年光阴何其冗长,以宋元昭为首的一干老臣当然能竭力跟萧太后及其翅膀对抗,但当争斗不再止于朝堂,便不得不做出呼应的变策,不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薛海之事不过是场开端罢了。
萧正德祸乱宫闱之事已被萧太后压了下去,人证物证俱毁了个一干二净,就算宫里另有知恋人,也毫不敢泄漏只言片语,薛海手里并无足以给他科罪的实证,而萧正德买凶杀人不成反被索命一事又牵涉到了萧家与掷金楼的隐蔽合作,此中短长远不止两方派系的明争暗斗,在没有非常掌控之前,倘若不管不顾地揭露开来,结果一定如人所愿。
烛火幽幽,薛海不疾不徐地将此事委曲道出,安静得不似个从鬼门关前折返来的人,反观明觉心中波澜起伏,一时竟不能言语。
华容长公主年方二八,貌若春花而性如烈火,恰有西域使者进贡了红鬃宝马,平康帝可贵起了兴趣上马一试,不料这马桀骜非常,若非天子弓马纯熟,怕要被它甩落踢踏,彼时萧正则疾步赶去勒马护驾,忽听“扑哧”一声,竟是一身明艳宫装的公主恐惧上前,双手抢过御刀,眼也不眨地刺入了马腹。
“传闻父皇收了你做门生,那你要叫我一声‘师姐’,不然我是不放你走的。”殷柔嘉笑得眼如新月,太子在旁扶额点头,脸上倒也带着笑。
明觉低头很久,俄然问道:“你不肯回朝堂,当真只要这些启事?”
一个是入了待诏房的御前红人,一个是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不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但朝官与勋贵之间素有一道边界在,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超出界去,是以抵触龃龉常有,而似这等连累性命的血债罕见。
明觉不敢对洁白道出本相,他在安葬了陈家人后向洁白告别,返身走上了他觉得不会再归去的那条路。
明觉攥着签的手重颤了下,竟几乎红了眼眶。
自始至终,明觉都未能从宋元昭的脸上窥出涓滴端倪,无从测度这位两朝重臣心中作何设法,而宋元昭没有当即对他的话表白出质疑或必定的态度,只向他问清了此中细枝末节,便留他在府里临时住下了。
说完这番话,华发已生的平康帝咳嗽一阵,还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正则,后者可贵踌躇了半晌,却不是贪恐怕死,而是在心中猖獗推演行动成败,终究单膝跪下,垂首级命。
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战事如何了,佳耦俩也不知详细,只奉告他打了大败仗,可没等他笑出来,又从他们口中得知现在已经不是平康二十六年,而是永安元年了。
萧正则护住平康帝,血溅了他半身,他略一眯眼便转过甚去,只见殷柔嘉卷了衣袖擦拭脸上血迹,胭脂红如血,血比花更艳。
前者乍听像是骂人,实是出自《论语·公治长》,全句应为“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成及也”,乃当年宋相得知平康帝亲授萧正则文武才时髦起发问的,问法刁钻,破题也难,而他不是端庄考科举的读书人,不必作一篇文章出来,略一思考便以“韬光养晦”作答,算是过了关。
明觉神采倏变,忍不住脱口唤道:“师——”
明觉只是双掌合十,点头。
洁白若晓得了本相,会如何对待本身这个师弟呢?
梨中有毒,连她如许的人都可查验出来,太病院如何会无计可施?
更让他惊诧万分的是,于数月前在棺木前即天子位的永安帝并非皇太子,而是他姑母萧皇后所出、年仅六岁的皇次子。
然后,那艘船在夜深人静时进水沉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