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人生长恨水长东(上)[第1页/共12页]
明觉彻夜未眠,闲坐至天亮。
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战事如何了,佳耦俩也不知详细,只奉告他打了大败仗,可没等他笑出来,又从他们口中得知现在已经不是平康二十六年,而是永安元年了。
他救了她,不想苏禾悠悠醒转后,第一眼刚看清他是谁,下一刻便惊骇地要拔簪刺他。萧正则不肯伤她,更不敢轰动了旁人,费了些工夫才重新取信了苏禾,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骇人隐蔽——
他何曾想到,连这也是可望不成即的呢?
于薛海而言,这般成果自是不敷公允的,可后宫之事不比朝堂,关乎皇家颜面本就没多少公理可言,他一个外臣加以干与已是超越了,再多的实在无能为力,而萧太后对萧正德的措置也无可厚非,大要上只是撤其虚职,但她命其称病禁足,顺势打消了萧正德的婚事,连内定的差事肥缺也没了,几近必定了他这平生止步于此,只能做个仰仗父祖恩荫浑噩度日的纨绔后辈,保不准哪日连世子之位都没了。
他随洁白亲身到义庄为陈家人超度,待洁白看过了尸身,神采变得前所未有的丢脸,说是掷金楼的杀手所为。
然后,那艘船在夜深人静时进水沉江了。
明觉想到了一小我——侍讲学士薛海之师,当今丞相宋元昭。
江湖第一杀手构造的大名,明觉畴前只是略有耳闻,不想这些做性命买卖的家伙竟胆小到了与朝廷权奸为伍的境地,他向洁白诘问详细,哪知这震惊了师兄的心伤,牵涉出空山寺、掷金楼以及萧家之间算不清的冤孽账来。
敌军从雁北关奔袭宁州,最多五日便可兵临城下,兵部尚书刘宾请帝回军,大将军张怀英也主张死守缓攻,而平康帝盯着舆图沉吟半宿,将萧正则召到面前,手指宁州城外两百里处的一处山谷——乌勒人行军以杀掠为主,其要诀在于‘快’字,故而他们常常大肆出兵,都要提早在计谋要地安插好奥妙营地,借助叛贼和奸商的手腕囤积各项辎重,而那边阵势险要,环境极其庞大,探子冒死传回谍报,十有八九就是这儿了。
“……莫执迷、莫强求。心向此花无处摘,回见天涯别处开。放得下缺憾,才气拿获得美满。”
她明显是这小寺庙的常客,进了殿先拜大佛,旋即找上老主持,由他亲身领着转入后殿,老主持翻开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静室,内里没有灵位,只供奉了一尊有些年代了的白玉观音像。
他竟是无话可说。
“无妄图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图时,一心是一天国(注)。师弟,那日剃刀落下之前,你心中所念的是佛经,还是尘缘?”
没错,是“逃”而非“出错落水”。
秽乱宫闱事关严峻,薛海拒不接管萧正德的威胁利诱,但顾及到后宫女眷的名誉,他没有张扬开来,只向永安帝暗里揭露了此事,萧太后很快寻了由头撤去萧正德的职务,令他在府中禁足不出,那些触及此事的宫女也在一夜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宫里头少了这十来小我,与江河里少了十几条鱼虾无异。
“得此卦者,劳而无功。买卖困,出行险,名利不遂,疾病难愈……离人未归,姻缘无成。”
殷柔嘉在静堂待了半个时候,出来与老主持说了几句话便去抽签,因她是贵女,僧众又是削发人,得按端方垂下一道竹帘,明觉便有了隔帘与她相见的机遇。
可他从没想到萧正德会死于非命。
明觉神采倏变,忍不住脱口唤道:“师——”
明觉攥着签的手重颤了下,竟几乎红了眼眶。
平康二十六年八月,靖北之战到了最关头的时候,平康帝命太子监国,率十万雄师御驾亲征,十八岁的萧正则亦在行伍当中,他是轻骑校尉,领着骁骑营的精锐马队在北疆纵横来往,击敌于荒漠群山之间,军功可谓惊人,但在两邦交兵的时候,一人之力固强而穷,当火线传来靖军溃败、乌勒大队取道雁北关南下逼近宁州的凶信时,若非天子亲身坐镇中军,只怕已是兵心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