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帖(下)[第1页/共3页]
行昭不由目瞪口呆,觉得两世为人,是看尽了人间繁华沧桑。哪曾想,却没看清民气七窍,窍窍有玄机。
行昭听到“堂会”二字,脚下一停,直直盯着糊了层杭绸薄纱糊的内屋窗棂,三叔办的堂会!请来应邑长公主的堂会!逼死母亲的堂会!
行昭回过神,盘算主张了,向着芸香展颜笑开,大大的眼眯成一条弯月:“素青姐姐,我们就在花厅里写可好?郑先生说行书要成心,书斋里放的都是佛手和绣橼,一股子味儿。”
行昭便有些不美意义,扯了扯素青的天碧暗纹袖子,眨巴眨巴眼:“不会给祖母晓得的…平常我昼寝起来,也是在花厅里描红的啊…”
行昭一笑,原是来抱怨讨情的,摇点头,欲往里走,却发明前厅沉默了半晌,太夫人并没有接话,正迷惑,就闻声三夫人声音里带了点踌躇,腔调拖缓了些,看模样是想了又想才说的:“媳妇揣摩着,三爷外放返来,是不是该办个堂会?昨晚同三爷筹议了一宿,也没拿个章程出来。在哪儿办?如何办?唱堂会的是请鸿云社好还是请绵音社好?下帖子该下给哪些府里?媳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只好来求娘给个主张…”
这是三叔分炊时说的话!
太夫人瞧着下首跪着的人,悄悄点头。
太夫人含笑点头,行昭牵过芸香的手,往书斋里走。
行昭皱着眉头细细想,芸香有些好笑地看着正兴趣勃勃听墙角的四女人,清了清嗓,抬高声音:“四女人好歹也写几个字儿。”又特长指了指外头,“细心过会儿不好交代。”
太夫人单手拿了茶盅,有一搭没一搭小啜着,接着说:“老三一向很机警,可惜不太复苏。离了临安侯府,那临安侯府凭甚么再无前提庇护着你们,就凭你们哭求几句?连上面的主子走戚属巷,都晓得拎着盒点心去,老三没拿出诚意,恕老婆子不敢相帮。”
三夫人朝行昭抿嘴一笑,两个酒涡就被牵了出来,行昭揣摩不清,三夫人今儿又来这是甚么意义,宿世这个时候,行昭正在大夫人那边侍疾,但能必定的是,三夫人决不是仅仅来存候的。
清流之家,来往无白丁,这点是簪缨勋贵没有体例比拟的。若要想真去找,也能找到,只是真正驰名誉有才学的名流大儒多数不乐意来侯府坐席,太夫人没想到,这一网竟网来明亦方如许的大鱼。
“四女人?”芸香低了身,轻声唤道。
三夫人低垂首,轻提裙裾,素手打夹棉竹帘,小踱步缓缓上前。
三夫人看着嫡母嘴角有了笑,像受了鼓励样:“媳妇祖父和明亦方是忘年交,景哥儿聪明灵秀,明先生定会承诺出山亲身教诲!”
外厢久久没有声音了,两世为人,行昭挺直脊背,沉住了气,端停止,稳稳下笔,写下四个大字――“秋后算账”。行昭习的是颜体,横平竖直,一笔鹅头勾是行云流水,看起来毫不是出自一个七岁女儿家的手。
大师贵族夙来深谙瞒上不瞒下的事理,上面的主子们口径分歧,闭口不语,只要不是甚么大事儿,都乐意卖个面子。
行昭趴在窗棂前,透过缝儿,看到三夫人脸一时红一时白,身子向前探了探,耳朵上坠着的巨大的亮碧色的猫眼石一颤一颤,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面对嫡母不轻不重的非难,三夫民气里多少有些筹办,赔着笑说下去:“在京里,娘好风雅是出了名的,每年隆冬六月,贺家办的流芳宴,定都城里有些名誉的人家谁不晓得?媳妇三年没回定京,京里的风向好恶,是一点眉目都摸不到,更别说八灯巷的门子连都城大户贵家的门脸都认不全,下帖子都不好下,想烧香都找不到庙门,便厚着脸皮想求娘提携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