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活埋(九)[第1页/共3页]
顾辰稳稳接住,揣母鸡似的揣在怀里,觍着脸凑到床前,“七爷息怒,我有闲事要说呢。”
她再一次木呆呆看着他,“甚么卖呀买的,我听不明白。”
“你是说……”
顾云山倍感委曲,“我五脏都被震碎,也不知另有几日可熬……”
“说端庄的。”
“再啰嗦,信不信我宰了阿毛。”
他怔怔似入定,瞥见一双嫣红的唇,如夜梦荒凉里最后一滴血,一朵花,落在茫然无边的荒漠。不自发地咽了咽口水,内心念着,乖乖,如许水灵灵嫩汪汪的小女人如何能浑身高低都冒着傻气,乍看之下感觉可惜,多看两眼又觉光荣。还没能再偷偷瞄她一眼,淬不及防地就被药汁呛了喉咙,他扶着腰咳嗽,咳得背上淤青一个劲地疼。
顾云山艰巨地调剂姿式,侧躺过来,看着顾辰说道:“隆庆十一年确有其事,很多百姓自河南逃荒至蓟州府,但是幸运苟活的并未几,这个梁岳倒是好命。”
顾云山厉声喝道:“谁教你的,不晓得先拍门再进!”
闻声门响,顾辰这才找顾云山告饶,“七爷,我能转过身了吗?我能够给你捏捏腰啊。”
顾辰囫囵爬起来,正要走,“但是马屁精中了毒,正晕着呢。”
“我又如何了?”
“好命?还不是死得爹娘都不认得。”
“那就找余月浓要解药!”他恨得捶床,几近要被气死在六柱床上。
月浓已然风俗了他这番做派,只捡要点听,却忧愁,“线索都断了,也不见大人再去查问郑夫人,莫非有新发明?”
“没,我去的时候李家请了神婆邀鬼上身,哇呀可好玩儿了。一点烟一冒火,老太婆就说李家老二来啦,浑身一把老骨头抖抖抖抖个不断,弥弥麻麻和尚念佛,俄然一下展开眼,张嘴就喊,哥哥啊,我死得好惨。但是李继文家二叔明显是蓟州府连台县人,如何上了神婆的身反倒提及山西话来了,李继文他爹赶紧说搞错了搞错了口音不对,神婆说不是不是,是鄙人面熟谙个在蓟州府开面馆的山西人,学了一口的山西话…………”
“去过了。”顾辰乖乖点头,“仵作是仵作的爹,仵作是仵作的儿子,衙役是衙役的爷爷,衙役是衙役的二叔,可短长了。”
“还不是你!”
“老爷我要吃樱桃肉。”
她刚强得像头小牛,不管不顾地就去掀顾云山的衣裳,他本就孱羸,拉扯不过,真让她翻开被子撩开上衣。
顾云山扶着腰,七窍生烟,“你这个木脑筋袋,中看不顶用,老爷我迟早要被你气死!唉,我的腰要断了。”
“是啊,李继文他二叔,他亲爹,他爷爷都是连台县衙役,祖祖辈辈都干这个,没一个入流的。”
她学他,讽刺他,他来不及反应,懵懵懂懂喝药,一口接一口,舌头麻痹顿失味觉,到厥后甚么滋味都没尝到,只晓得双眼板滞地看着羊绒地毯。
吃死最好——这是她的腹诽,他虽听不见但亦能心领神会。她起家撤退,路过仍然背过身捂着眼的顾辰,俄然间噌的一下脸红了,后知后觉。
俄然一声响,门被撞开,顾辰从夜色中跳脱而出,大声喊,“七爷,我办完啦——”少年尖细的声音被摁灭在喉咙里,他被点化成石像一尊,立在锦缎混乱的床前。
这下她却不肯放,躲开他的手,护住青瓷碗。“说了我来就我来。”当真有模有样地送一勺到他唇边,“张嘴。”
她没体例,只得照做。舀出一勺来细细地吹,将深褐色的药汁吹出东风拂碧潭的波纹。
这话只要顾云山听得懂,揉了揉腰,话音里透着轻视,“铁匠的儿子打铁,渔夫的儿子捕鱼,世世代代,无穷尽。”顿了顿又问,“爱哭鬼的二叔还没捞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