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城[第1页/共4页]
他乃至听得心有戚戚:六亲不认,他何尝没想过六亲不认?真论起来,对江山危殆所要负的任务,恐怕他爹太上皇还要弘远于她爹赵顺德吧?而眼看着家都城被糟蹋成这德行了,父亲还在对他掣肘,兄弟还在乘机拆台,真要由着面前的内忧内乱到了不成清算的境地,家就没了,国也没了,他们又有谁能得的着好儿?
“兄长待你不好,你不顾虑他也便罢了。你连父亲也不在乎,是因为他也对你不好么?”天子望着她问,没有半点指责和逼问,而是平和天然得好似亲朋交心。
“以是,”天子又捞了一片五花肉,放进她的碗里,“好歹在国君面前,你是该装一装的。”
被他查了房,她是有些窘,但还远不至于至心感觉那么丢人,如此反应都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罢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天子一见她消逝在门口就立时闪身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去门口。一条凉凉的物事擦动手背溜去地上,本来是那另一只绣花女袜。
她笑着谢了恩,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欢天喜地。
诱人的香味稠密地充满整间值房,一张榉木方凳充作小桌,绮雯将调好的香油麻酱碟放到他跟前,又从小沙锅里捞了些煮熟的菜到白瓷小碗里,连同筷子一起递给他。
这时才终究看清,她袄子上的斑纹是缠枝莲。她还是不免拘束,只是极慢极慢地吃了一点,但脸上笑意倦倦,显见欢畅得很。蒸汽氤氲,烘得她神采有些泛红……大抵是蒸汽烘的吧。
御书房的北墙上挂着一幅天下舆情图,王智曾对他提及过,有天绮雯曾指着上面闲谈问起从都城行军去到辽东需求几天甚么的,把王智给唬的一跳……天子很清楚,那张图拿给皇后看,皇后是一点都看不懂的。
他并不喜好她这类奉迎阿谀,虽说她应当也是至心的吧,可不免令他感觉过分疏离。干甚么要和那些女人比?她本就该比那些人多得面子,要不是现在时势太糟,他恨不得一举将她捧上天去,让她享上与杨贵妃齐平的报酬才好。
天子道:“也不是必然不可,今后没甚么特异安排的时候,我在前殿摆膳,便唤你过来盥馈,到时屏退外人,一道吃也就好了。”
本来传闻清宫宫女风行吃锅子,可惜这里尚未感染少数民族的民风,没那好报酬。绮雯感觉,本身身为今上“宠嬖”的宫女,又被王大总管罩着,恰当利用一点特权也没甚么不好。没费多少力量,她就争夺到了在值房添个小炉子、每晚要点菜肴下脚料来煮火锅吃的机遇。
天子看得好笑,实在忍不住泼她一瓢冷水,拿筷子指住她鼻子:“你看看你,哪像个守孝的闺女?”
绮雯愁眉苦脸地见礼道:“奴婢知错了,甘受主子惩罚。”
她叹了口气,“所谓大义灭亲,也仅限于父亲灭子,没有女儿灭父的事理。我没本领、也没机遇大义灭亲,但感觉做个六亲不认,也没甚么。他陷国度于危难,害得那么多百姓流浪失所,我实在是……装都装不出甚么伤感来。”
她怎会想得明白这些事?这年初的女子最多学些女四书,皇后出身比她这个式微侯府的令媛还高了一大截,都尚且对国事几近一无所知。
“蘸料是你本身调的?”
说话留半句,绮雯也拿不准他是何意义,便腆着脸问:“以是……呢?”
天子惊奇的说不出话来,他白日与邱昱、方奎商讨寻觅兵部尚书崔振的罪证,她最多是来奉茶时听去了只言片语,却这么快就能为他指出一条门路?这份心机之机灵,的确令他都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