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绿水驰道[第1页/共3页]
偏巧有那因三急来晚了的婆子,一时仓促忙忙跑来,却见人已散了,倒很有些悔怨没赶上在太太跟前露脸的机遇,又不由猎奇那阖府高低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蜜斯是何模样,便一个劲地靠近那闲谈世人当中,猎奇问道,“你们都瞧清楚了未曾,平日都传我们家大蜜斯生得是一副倾国倾城貌,这话可当得真么?”
周元笙微微一怔,凝目望去,见世人当中站着一名上穿玄色五彩麒麟补子袄,下着穿花凤缕金拖泥裙的妇人,远远看去,身量清丽苗条,姿容娴雅,自有一股端庄和悦的态度。
世人一时七嘴八舌,有同意的也有点头不语的,那晚来未曾照面的婆子急道,“你们过后再争去,且给我说说她究竟长得甚么样,转头我碰到可别认不出,那就不好了。”
薛峥看得入迷,待她静候茶汤之时,起家走到侧门旁,推开舷门。初春清润而微凉的江风灌进他的衣袖,拂起他的衣袂,他低低道,“阿笙,你为甚么要回金陵。”可惜这句喃喃自语亦被吹散在江风里,寥落不得闻。
周元笙悄悄立于薛峥身畔,二人皆举目望着江上的风景,一时无话。隔了好久,薛峥俄然道,“你可晓得,我为甚么要来送你一程?”
北控大江,南凭聚宝,西接石壁,东傍钟阜,这不是李青莲诗中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中寥寂落寞的金陵,而是国朝最风骚富强的都城——金陵。
舷门外远山如黛,天水含烟,两岸铺陈苍苍蒹霞,中有飞鸟振翅掠过,于水面上留下一道细带模样的水纹,江南山川用它的清丽风骚浸润着观者的身心,令人生出一线缠绵入骨的疼痛与忧愁。
船行迟缓,可待到第六日一早,便也即将泊岸金陵船埠。周元笙换了蜜合色水紬襦裙,沉香色水纬罗缎袄,通身色彩皆算不得繁华喜气,看得彩鸳直嘟嘴道,“女人回家是丧事,何必穿戴这么素净,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只怕喜好热烈色彩更多些。”
周元笙高傲门处下车,由刚才那妇人并彩鸳二人一左一右的扶了,越步进得府内,行了一刻才瞥见垂花门,只见两边游廊上已站了很多丫环婆子,身边搀扶她的妇人笑着言道,“女人是高朋,太太亲身出来接您呢。”
不是没有一丝打动,可惜现下统统的话不过是一番假定,周元笙低眉莞尔道,“我不清楚,我本来是个傻得不像话的人,猜不透——似你这般才俊心中所想。”
门外侍立的仆妇听到响动,轻手重脚的出去,将那汤瓶挪到高几上,又轻手重脚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重新到尾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比及太太和周元笙去得远了,刚才陪侍段夫人在此等待的外院仆妇才松了一口气,她们自是不必进内里服侍,便也随便闲谈两句就预备散了。
自来美人三分面貌,七分气度,那周元笙如何美法不难描画,可若说五官样貌,却也难住了一世人等。深思了半日,终是有人开口总结道,“大女人是瓜子脸,白皮肤,一双大眼睛极有神采,两道秀眉像是画上去的,还透着股子豪气。就像是花中的牡丹,又比牡丹娟秀。归正那月宫上如果然有嫦娥的话,约莫也就是女人那般边幅了。”
段夫人忙笑着将她扶起,两厢一照面,那段夫人眼中便闪过一丝非常的光芒,旋即也就隐入一片笑意中去了,当下段夫人拉起周元笙的手,两人相携着一起朝内院走去。
到底隔得远了,她并未看望到烟波上的蹁跹身影,只瞥见身后巍峨澎湃的钟山,在辽远天涯和浩淼江水之间连绵起伏,势如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