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琉璃友明月空山一杯酒[第1页/共3页]
好一阵工夫,小狐狸稍稍壮着胆量将头探出几分,冲着香味儿悄悄吸了两下鼻子。许是太小的原因,不如成年狐狸那般惊觉,又抵挡不住鸡肉的引诱,它干脆迈着小爪子朝前挪了挪,又挪了挪,见沈思那头确切毫无伤害,它似是完整放下了戒心,缓慢扑到碟子边,趴在那大嚼大啃起来。
沈思缓缓点头叹道:“子民活得安闲,是我大周国势昌隆之底子。可王公权贵与朝廷大员们活得过分安闲,岂不是空养了一群食君之禄的酒囊饭袋?国度之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远的不说,只左军都督府便充满着多少纸上谈兵脑满肠肥的家伙?有些不但没上过疆场,乃至连上马都要人搀扶。左督顾名璋更加只靠着几分姿色便被今上盛赞为“明珠美玉”,一起平步青云。此等人物把持着我大周军务,如何不被鞑靼人欺辱得无有还手之力?”
晋王下了马,挥开欲上前搀扶的侍卫们,深一脚浅一脚朝沈思走去。当他终究站上坡顶,与沈思肩并肩了望远方,一刹时表情豁然开畅——山坡的另一侧是峻峭绝壁,崖底泛动着一片广漠喧闹的湖泊。明月出空山,苍茫云海间,磷光如银箔寥落四散,斑斑点点,湖水绝顶与低垂的云幕连成一线,分不清那边是秋水那边是长天……
沈思灌了一口酒,半开打趣地小声问道:“鄙人沈思,字念卿,家中行五。不知贤弟如何称呼?”
侍卫也是职责地点,却劈脸盖脸遭了一通抢白,不免心生不悦,想辩白两句,晋王面前又不敢多言,只好忍气吞声退至一旁。
夜色虽已深重,不过远处空位上燃着几堆篝火,黄橙橙的火光在风中跳动不止,将四周映照得暖意融融。
见晋王坐在那边斯斯文文品着茶饮,沈思推说吃得太饱要消消食便一溜烟跑开了。他紧走几步追上那名卖力清算碗筷的下人,低语了几句,随即从对方手里接过了装有剩酒剩菜的托盘,朝通衢旁僻静的树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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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虽年过三十,却还是保养恰当,面貌身材不输翩翩少年郎。于糊口起居上,他更是邃密讲求到无以复加,穿要穿衣被天下的湖州丝,用要用香彻肌骨的徽州墨,饮要饮茗冠天下的武夷茶,吃要吃六朝风味的金陵鸭……人间的好东西,再没哪样是晋王千岁未曾享用过的了。
“不必客气,”沈思自顾自持续着与狐狸的对话,“琉璃老弟但是本地人士?”
小狐狸懵懵懂懂拨弄了两下碟子,伸出舌头将内里的酒水添了个精光,然后坐在劈面眨巴着眼睛望向沈思。半晌工夫过后,它眼睛眨动得越来越慢,身材抽去了筋骨般东倒西歪摇摆着,俄然间“噗通”栽倒在地上,竟自睡死畴昔了。
一盘鸡肉吃光,小狐狸瞪起乌黑的眸子儿望向沈思。
那对狐狸应是母子,大的死去多时,肢体早已生硬,身下模糊可见大量干枯的血迹。小的貌似才出世没多久,只比男人手掌大出些许,腹部乌黑,眸子儿晶亮,通身长毛赤红如火。见有人呈现,它吓得瑟瑟颤栗,不竭向母切身边缩去,可惜母亲老是不予理睬,它被逼无法,最后干脆四爪朝天翻起肚皮,使出了一招“诈死”之计以求保命。
晋王晓得沈思是性子高傲有口偶然,也不与他普通计算,反而耐烦解释道:“鞑靼一族以游牧为生,人强马壮,不管男女老幼俱能骑善射,路遇飞禽走兽皆可猎而食之,个个是天生的马队。单这一条,我汉家男儿千万不及。故而近年来鞑靼与大周交兵频频处于上风……”
晋王兀自抿抿嘴角,把扣问的话连同碗中饭菜一齐吞咽了下去。怪道回程途中这小子无端端闹了出失落,本来趁人不备偷偷摸摸归去捡狐狸了。想是怕人讽刺别人高马大心眼儿却像个女人家,才没美意义说出来。既然他不筹算说,还是假作不知为好吧。只是料想到此后自家王府里头会满盈着一股狐狸的骚气,晋王不免一阵头疼,唉,也不知要破钞多少上等香料才气盖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