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页/共3页]
林母含泪点了点头,哀痛道:“我想着是不是将一应后事用的物件给他预备起来,也好冲一冲,说不得便去了倒霉,安康起来呢?”林海闻言低头沉默,半晌才无可何如道:“儿子也没法儿了,临时尝尝罢。”林母却俄然说出一番出乎林海料想的话儿:“不如就将我那副寿材匀给她罢。老婆子安安稳稳活到了耳顺年纪,也算有点福分了,分一点给她使也不碍。”林海遽然色变,严辞坚拒了:“那是用来祈佑母亲长命百岁的,岂可胡滥动用?断断不成。”
时已将近腊月,气候非常酷寒,冷风如割、雪重霜寒,外头冻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白叟便说这是五十年来最冷的一年了。贾敏虽处重帏厚褥当中,地龙熏炉旺旺地烧着,但她还是觉着身上一阵冷似一阵,骨头缝里“吱吱咯咯”地冒着冷气,本就病着,现在病势更重了,竟日里昏倒不醒。林家满都城请了大夫来诊脉,一半拔腿就走,一半沉吟半日,开了方剂,含混道:“吃吃看罢。”把林海急得坐卧不宁,愁得白发渐生,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相代。
林母犯莫非:“那可如何办?好木头一时难寻。”林海由林母规戒把柄一番,也有些认命,低头沮丧道:“母亲不必忧愁,打发人去寻便是了。”林母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林海一贯孝敬,便开口问道:“母亲有甚么话儿不能与孩儿直说?”林母踌躇半晌,便直截道:“好些年前你便提过,要让玉儿兼祧两房,这话儿可还算数?你只说与二媳妇参详,我也未曾过问,你现在是甚么主张?”
邹氏倒是想着在京中另择了房屋搬出去独居,如此筹办后代丧事也就没甚么毛病了。何如林深执意不肯,邹氏无法,目睹贾敏病情愈来愈不妙,她更是悬心吊胆。如果贾敏有个万一,芳儿要服一年的齐衰不杖期,粗粗一算,也要担搁上一两年的工夫。腾明万事皆好,只是比芳儿略大上两岁。这些动机在邹氏内心转了又转,却又不好对人提及,连嫡亲丈夫都未曾说过。徐魁家的倒是能体味一二,但却不该说出口。
邹氏叹道:“罢了,你去了,怕惹你二伯母触景生情,明儿我再去赔罪罢。你回屋去好好检验。”芳芸听了,脸上讪讪,不敢多说,顺服地退了出去。邹氏对着亲信陪房徐魁家的叹道:“芳儿性子如此跳脱,我真有些可虑。幸而老爷攀亲的是二姑太太家,谅来远亲姑姑会包涵一二,二姑太太生性宽柔仁厚,腾明斯文内疚,陈家世代书香家风清肃,我才不致过虞。”
元春去后,贾敏连续几日皆百无情感,贾家倒是一阵慌乱,不时有消息递了出去。又是办宴,又是请戏酒,大张旗鼓,恐怕旁人不晓得他们家里送了一个女人进宫当女史表忠心似的,连续热烈了七八日才垂垂温馨。贾敏不能赴会,三房的芳芸与贾敏甚是相得,应邀前去饯别宴,返来还到贾敏房中哭了一场。贾敏本就伤感,那里禁得住芳芸这一场痛哭,更添了几沉痾。
贾敏那样敏感多思,岂不知情,世人都服从林海瞒着她烦苦衷,哄着她欢乐。连带着邹氏今儿也为着一件微不敷道的小事前来道歉,她内心更不安闲了。这类如同捧着一个琉璃蛋儿,呵不得拿不动的架式,像是怕略大点声气,她便碎了化了普通,贾敏不由自怜,难不成她的身子竟弱到这步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