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1页/共3页]
时已将近腊月,气候非常酷寒,冷风如割、雪重霜寒,外头冻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白叟便说这是五十年来最冷的一年了。贾敏虽处重帏厚褥当中,地龙熏炉旺旺地烧着,但她还是觉着身上一阵冷似一阵,骨头缝里“吱吱咯咯”地冒着冷气,本就病着,现在病势更重了,竟日里昏倒不醒。林家满都城请了大夫来诊脉,一半拔腿就走,一半沉吟半日,开了方剂,含混道:“吃吃看罢。”把林海急得坐卧不宁,愁得白发渐生,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相代。
林母虽也伤感,却不忍见儿子日渐肥胖,忙拿话来安慰:“二媳妇病了,你内心焦心,我瞧着也难受。玉儿、黛儿几个孩子也都熬得狠了,面色黄痩,你好歹瞧着这几个孩子,也该保重本身,不要过于悲苦才是。阖家大小俱都仰靠你一人。你如有甚么好歹,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也不能成活了。”其情之凄恻,说得林海双泪交换,哽咽道:“儿子免得。”
林海思虑再三,游移道:“过继是大事,儿子得细心想想。”林母听他如许一说,也有些迟疑,她方才不过是灵光一现,尚未衡量利弊,母子对视一眼,相互苦笑。却不想这一番话儿被人听在耳里,不是旁人,恰是在里间守着苦涩熟睡的黛玉,贾敏身边的旧人月清。月清乃是贾敏陪房所生的女儿,又蒙贾敏一手汲引,故而对贾敏忠心耿耿。
林海甚是难堪,踟躇道:“若论儿子,这一个主张再未曾改。玉儿嫡长,行事稳妥风雅,必能克承家业灿烂门楣。只是敏儿不肯,络陵竟也不肯,儿子只好按下不提。现在敏儿病着,我也不好重提此事。”林母有些吃惊:“络陵为何不肯?”林海点头道:“儿子再三诘问,她也不肯透露。儿仔细细思之,想来她是碍于蝠哥儿才不肯的罢。”
出了介寿堂,便一溜烟地跑到承瑛堂去报信。本想着奉告冰雪或是夜露,由她们转告贾敏也就罢了,不想刚巧碰上贾敏醒来正在吃药的时节。冰雪听了月清的话儿,气得浑身乱颤,但此事事关严峻,毫不是她能拿定主张的,还须早早奉告贾敏,还让她做个筹算,免得届时林海提起此事,倒闹得她们手足无措,没法应对。
芳芸归去遭了邹氏的一通数落:“你二伯娘身子弱,你偏又去搅她静养。病人那里听得哭声,你不开导安慰也就罢了,反给她添了苦衷。你已是将要出阁的女人了,行事还这般鲁莽,为娘都不知如何说你才好。”芳芸红着眼圈儿认错:“我想着元姐姐进宫去了,而后怕难相见。内心便难受地狠,想二伯娘为人姑母的,只怕比我还要难受非常,便想着畴昔安慰一番,不想却忍不住眼泪,反给伯娘添了烦恼。要不然,我现下便畴昔赔罪?”
邹氏倒是想着在京中另择了房屋搬出去独居,如此筹办后代丧事也就没甚么毛病了。何如林深执意不肯,邹氏无法,目睹贾敏病情愈来愈不妙,她更是悬心吊胆。如果贾敏有个万一,芳儿要服一年的齐衰不杖期,粗粗一算,也要担搁上一两年的工夫。腾明万事皆好,只是比芳儿略大上两岁。这些动机在邹氏内心转了又转,却又不好对人提及,连嫡亲丈夫都未曾说过。徐魁家的倒是能体味一二,但却不该说出口。
贾敏那样敏感多思,岂不知情,世人都服从林海瞒着她烦苦衷,哄着她欢乐。连带着邹氏今儿也为着一件微不敷道的小事前来道歉,她内心更不安闲了。这类如同捧着一个琉璃蛋儿,呵不得拿不动的架式,像是怕略大点声气,她便碎了化了普通,贾敏不由自怜,难不成她的身子竟弱到这步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