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五回上[第3页/共4页]
黄幸笑道:“就是他。自那后,他便一向在明阳书院里读书,也难为吃得下很多苦头。这孩子举止描述,丰度辞吐,都最像仰之。本日也到家来,待会儿你一见就晓得了。”
黄幸忙笑道:“母亲叮咛,如何敢不依。再者请林表弟到家,原就是为叙兄弟亲戚情分,那里另有旁的?”又问,“二弟、三弟怎的还不见来?林表兄到家,可命人去通报了?”
章回只杜口不言,中间黄昊早忍不住,笑道:“章表弟说,有人学诗,到处韩杜,却不晓得韩、杜作诗,多出无聊。比方韩昌黎,有‘蔓涎角出缩,树啄头敲铿’之句,与《一夕话》中‘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有何不同?虽不是宋人不时作诗、到处作诗,到底也有些……五谷循环之气。”
却说林如海见姨母,纳头叩拜,待礼行全,章太夫人方忙的叫起,说:“林外甥也是丰年事了的,何必如此。”一边看林如海身姿描述,一见倒是大惊,问道:“数年不见,怎地清癯至此?”
案牍里说,小章相公最要紧的一条是“保持赤子之心的天真傻气”。以是林如海看到了一个“不如何刻薄”的小章相公——但说真的,一个实际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郎,再如何谦善老成,聪明傲气、奸刁拆台才是普通吧望天……
林如海笑道:“书院门生,公然风趣。如此解读《论语》,真要叫老先活力厥。但是佛家说一念成佛,学人以一言成圣,也算不得甚么大谬。如何起心玩弄去?不免有失君子刻薄之风。”又问,“经义万千,汝觉得可有一言而受用毕生者?”
章回、黄象、黄昊、黄旻、黄晟忙都站起。黄昊春秋最长,因而回道:“也没说甚么。只是听章表弟讲他书院里事,听到风趣处,便都发笑。”
黄幸先一怔,方才笑道:“要非是母亲提及,我一时竟混忘了。”忙向林如海道,“便是常州大母舅家的外甥,仰之的儿子章回,奶名英哥儿的。”
黄幸道:“回儿说的有理。雁西你饮得很多,连如海怕也被灌下去了小半坛,固然我这儿酒好,也莫要太贪,非要一次闹个点滴不存才足兴。”见黄肃面色,又向章回道,“与他倒上这最末一杯就是。”
章回道:“不过是那日程、周、黎几位先生议论作诗法,说学韩、杜,当学其旨意,不在笔墨。比方杜工部之《秋兴八首》,人说大佳,在几位先生看来,远不到其诗作高深的极致。若将此奉为标准,不免风俗太重,毫偶然义。”
章太夫人呵呵笑道:“才说一句你就嚷嚷,还想着有脸没脸?整天馋那一口黄汤,亏你还做英哥儿的先生,莫非不记得贤人说‘惟酒无量,不及乱’的话?”
黄幸道:“无妨。就把端之与程睿秋,约莫勉强也能折过。”转头向正上章太夫人道,“二弟在官吏一途上向来偶然,随衙应卯,并无兴趣。干脆跳出来,埋头走学问之道,或还对了他的胃口。”
摆布早有嬷嬷仆妇回道:“三爷并三太太早到了,正在外头门厅下候着。二爷与西四牌坊的肃大爷在前面书房里论文谈诗,已经去报请了,未几时必到。”
说话间,外间厅堂中席面都已齐备。太夫人道:“把屏风障子换了那架黄花梨云斑斓隔断的来。虽说男女分歧席,到底一家人。媳妇、丫头们也要听听爷儿们的言语辞吐,多少开些眼界,知些好歹。”下人们忙换过了。
黄幸、林如海等先向里间谢过太夫人安排,这才安坐,酒助谈兴,评文论史,嬉笑怒说。黄肃见这一桌上,黄幸深沉详确,黄平博闻广识,黄年才情敏捷,林如海则是前科的探花,经史子集无有不知,且皆是能言善道,更兼又有亲戚情分,百无忌讳,心胸大畅,直说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手舞足蹈,已而失色。一面大喊道:“快哉!快哉!与如海一席辩,赛过与睿秋老儿百次!怀英倒酒!看我与探花公再激辩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