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王熙凤效戏彩斑衣(1)[第1页/共4页]
宝玉便走过山石以后去站着撩衣,麝月、秋纹皆站住背过脸去,口内笑说:“蹲下再解小衣,细心风吹了肚子。”前面两个小丫头子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跑堂预备去了。这里宝玉刚转过来,只见两个媳妇子劈面来了,问是谁,秋纹道:“宝玉在这里,你大喊大呼,细心唬着罢。”那媳妇们忙笑道:“我们不晓得,大节下来肇事了。女人们可连日辛苦了。”说着,已到了跟前。
那几个婆子虽吃酒斗牌,却不住出来刺探,见宝玉来了,也都跟上了。来至花厅后廊上,只见那两个小丫头一个捧着小沐盆,一个搭动手巾,又拿着沤子壶在那边久等,秋纹先忙伸手向盆内试了一试,说道:“你越大越粗心了,那边弄的这冷水。”小丫头笑道:“女人瞧瞧这个天,我怕水冷,巴巴的倒的是沸水,这还冷了。”正说着,可巧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壶沸水走来。小丫头便说:“好奶奶,过来给我倒上些。”那婆子道:“哥哥儿,这是老太太泡茶的,劝你走了舀去罢,那边就走大了脚。”秋纹道:“凭你是谁的,你不给?我管把老太太茶吊子倒了洗手。”那婆子转头见是秋纹,忙提起壶来就倒。秋纹道:“够了,你这么大年纪也没个见地,谁不知是老太太的水!要不着的人就敢要了。”婆子笑道:“我目炫了,没认出这女人来。”宝玉洗了手,那小丫头子拿小壶倒了些沤子在他手内,宝玉沤了。秋纹、麝月也趁热水洗了一回,沤了,跟进宝玉来。
贾母听了这话,忙说:“你这话非常,比我想的殷勤,快别叫他了。但只他妈几时没了,我如何不晓得。”凤姐笑道:“前儿袭人去亲身回老太太的,如何倒忘了。”贾母想了一想笑说:“想起来了,我的记性竟平常了。”世人都笑说:“老太太那边记得这些事。”贾母因又叹道:“我想着,他从小儿伏侍了我一场,又伏侍了云儿一场,末后给了一个魔王宝玉,亏他魔了这几年。他又不是我们家的根生土长的主子,没受过我们甚么大恩情。他妈没了,我想着要给他几两银子发送,也就忘了。”凤姐儿道:“前儿太太赏了他四十两银子,也就是了。”
且说宝玉一径来至园中,众婆子见他回房,便不跟去,只坐在园门里跑堂里烤火。和管茶的女人偷空喝酒斗牌。宝玉至院中,虽是灯光光辉,却无人声。麝月道:“他们都睡了不成?我们悄悄的出来唬他们一跳。”因而大师蹑足潜踪的进了镜壁一看,只见袭人和一人二人劈面都歪在地炕上,那一头有两三个老嬷嬷打盹。
凤姐儿走上来斟酒,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这一回就叫作《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老祖宗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真是谎且不表,再整那观灯看戏的人。老祖宗且让这二位亲戚吃一杯酒看两出戏以后,再逐朝话言掰起如何?”他一面斟酒,一面笑说,未曾说完,世人俱已笑倒。两个女先生也笑个不住,都说:“奶奶好钢口,奶奶要一平话,真连我们用饭的处所也没了。”
贾母传闻,点头道:“这还罢了,恰好鸳鸯的娘前儿也死了,我想他老子娘都在南边,我也没叫他家去逛逛守孝,现在叫他两个一处作伴儿去。”又命婆子将些果子菜馔点心之类与他两个吃去。虎魄笑说:“还等这会子呢,他早就去了。”说着,大师又吃酒看戏。
贾母因说:“袭人如何不见?他现在也有些拿大了,单教唆小女孩子出来。”王夫人忙起家笑回道:“他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贾母听了点头,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如果他还跟我,莫非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今儿早晨他便没孝,那园子里也须得他看着,灯烛花炮最是耽险的。这里一唱戏,园子里的人谁不偷来瞧瞧。他还细心,各处照看照看。何况这一散后宝兄弟归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备的。若他再来了,世人又不经心,散了归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备,各色都不便宜,以是我叫他不消来,只看屋子。散了又齐备,我们这里也不担心,又能够全他的礼,岂不三处无益。老祖宗要叫他,我叫他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