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锦瑟华年(1)[第2页/共3页]
“陛下圣明仁慈,不但不以大逆罪臣,反谕令不时庇护,到处恩佑。臣居宗正寺内,便知身戴重罪,李案实或不实,亦无可恕之理。不想本日殿上陛下又令三司道明事情勉强,对臣保全厚爱,无以复加。天恩如三春白日,臣之私心却似阶下苔菌。为臣为子,臣皆再无脸孔可对君父;诛言诛心,臣所犯皆是不赦之罪。本日叩报于君父天下前,只求陛下重治臣不敬不孝之罪,觉得天下为臣为子者戒。”
皇太子就站在殿中,他不走,无人敢先行。立在文臣首位的中书令何道然终究微微挪了挪身子,低声呼喊道:“殿下。”他肯牵头,余人或甘心或不甘心也都躬身施礼,“殿下!”
天子站起家,寡淡道:“本朝没有诛心之罪,你只要本身说得明白就好。”说罢竟拂袖而去。有司呆了半日,直看着天子走进后殿,陈谨也跟了上去,才回过神来,悄悄擦了把汗唱道:“退朝!”
大理寺卿渐渐踱出永定门外,夙来与他亲善的吏部左侍郎朱缘偷偷跟上前去,低声笑问道:“邢大人,二殿下本日可没有露面呀。”大理寺卿似笑非笑,道:“他一个藩王,按制本就不该插手朝会的,就是不来又有甚么可奇特的?”朱缘又问道:“邢大人,那么张大人现下……”大理寺卿板起脸道:“朱大人,这些事情还是少探听的好。大人只放心升你的官,到了当时候,本官再为大人致贺,不好吗?”朱缘一笑道:“邢大人这话,下官就不明白了。”大理寺卿嘲笑一声道:“朱大人,何必跟我在这里拿唐,我倒无妨问大人一声,殿下本日的那番话,大人可都听明白了?大人不必答我,只说一句,青宫的本领较之此人如何?”说着伸出两指悄悄一比,朱缘不防他问得明白,默了半晌方叹道:“一龙一猪,安可作比?”大理寺卿笑道:“大人早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来问我?”一时二人无语,见有人走近,便也各自走开。
皇太子说话间,早已经满面泪迹,终究竟至于声噎气堵,虽死力压住饮泣之声,却再也说不下去,只得伏地不再开口,世人也只能瞥见他肩头耸动之态。
天子的嘴角悄悄牵动了一下,俄然又感觉怠倦之至。太子顺腮而下的泪水,汇至下颌,他看得清楚,也不得不认承,如许一副好皮相,当真当众落起泪来,亦不知几人会暗里动容。但他不解的是,如果那眼泪,既无关乎欢乐,也无关乎哀思,无关乎感奋也无关乎惊惧,那么它究竟是缘何而来?自那幽黑眼眸中淌出的泪水,却与那眼眸的仆人不涉半分干系,就如许缘着那下颌的弧线,悄悄跌落到少年的衣袖上,然后不知所终,莫非真的只是跟无情天雨一样?
“臣所愧悔无极者,莫过于疏修德行,复又靠近佞小,听信谣谗,窃恐臣母已殇,陛下憎臣鄙陋,欲有废立之意。平日怀据此念,或有与廷臣笔墨来往,私语泄愤,妄言悖论之举。是日张逆据此诬指,臣竟私疑作君父授意,不但不据实奏报陛下,反对天下面行拔簪掼缨,恶言犯上之丧芥蒂狂之举。昏昧狂悖至此,犹不知已失仰庇于君父圣断,归正中宵小下怀。
天子回到内殿,闲坐半晌,方问陈谨道:“他们都散了?”陈谨答道:“是,都散了。”天子道:“太子呢?”陈谨面色微微一滞,道:“殿下也归去了。”天子问道:“他回到那里去了?”陈谨低声道:“陛下并没有旨意,殿下还是回宗正寺去了。”天子点了点头,道:“你去传旨,叫他来朕这里。”陈谨不敢违逆,却稍作游移,虽只半晌,已经被天子发觉了,问道:“如何了?”陈谨忙低头道:“臣这就去。”天子猜疑地看了他一眼,俄然问道:“你有甚么事获咎他了?”陈谨吓得扑通一声跪倒,连连叩首道:“臣极刑,中秋早晨,臣出去处殿下宣了陛下的口谕,殿下当时便雷霆大怒,骂……骂了臣。此事陛下要为臣做主,臣当真只是传了陛下的口谕。”天子嫌憎地摆了摆手道:“休拿这话来堵朕的耳朵,快滚吧。”陈谨不敢多言,只得又磕了个头悄悄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