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岁暮阴阳(2)[第1页/共3页]
王慎亲身带人护送太子回到西苑,又焦急去叮嘱太医。因为太子元妃去岁殁,此时只能倩人唤来几位品阶较高的侧妃,一时候,暖阁内不免一片混乱哭嚷乃至念佛之声。
定权受杖时,本是一身大汗,气候又冷,不免受了寒,次日一早再看时便已经低低建议热来。延医用药,又是一番折腾。幸亏他病中昏睡时居多,世人固然繁忙些,每日倒是少惹了很多是非,便也有人悄悄但愿他这病能够养得更长些。
宫墙外爆仗喧天之声,更衬得苑内一片冷僻,除夕之夜也就如许悄悄滑了畴昔。
阿宝依言索人,周循旋即入阁,见定权精力尚好,天然大喜,忙叮咛宫人去预备平淡饮食。定权摇点头道:“我想吃酪。”不知为何,语音中竟然略带哀告的意味。他嗜凉嗜甜,众所周知,周循听到这话,却愣了半晌,眼中俄然透暴露难禁的垂怜之意,半晌方低声答道:“殿下,这里是西苑,没有预备……”又似不忍决然回绝,又道,“殿下想用,臣节后着人去购置便是。”定权微微显出些绝望的神情,却也并不强求,只道:“没有便罢了,我不吃了。”说罢翻身向内,半日没有动静,想来已是又睡着了。
定权不觉得忤,停顿半晌,笑道:“你的中指有薄茧,是拿笔磨出来的罢?”见她神采煞白,又冷冷问道:“我让人查过,你并非罪没入宫。说吧,你究竟是甚么人?”见她嚅嗫无语,复又嘲笑道:“不说无妨,斋戒已过,本宫不惧杀生,现下便能够着人杖毙了你,你信不信?”阿宝见他满面阴鸷色彩,一双眼眸冷冷盯着本身,其间略无豪情,心知他并非打单,只觉不寒而栗,思忖半晌才咬牙道:“殿下,妾极刑。”定权点头道:“说。”阿宝道:“妾本不敢欺瞒殿下,但是妾固然身处卑贱,也妄图能存一二分面子。”咬牙很久,方低声道:“妾父是齐泰八年举人,因为祖上素有财产,便也捐得了一个知州。先父媵妾无数,妾母本是嫡母侍婢,厥后虽有了妾,还是半婢半姬,在家中忍死度日。妾幼时不懂事,见兄弟姊妹皆读书,也恳求过母亲,厥后固然识得了几个字,却不知让母亲多受了多少嫡母庶母们的欺辱。数年前先父病故,几个兄弟分了家业,用一点薄产将我母女逐出。先父本不心疼我,他过世时我又年幼,并未为我定下婚事。我母女二人无计可想,母亲只得带着我进京来寻姨丈姨母。谁知姨母早已不知去处,母亲亦染了时疫,去世时对我说:‘你也是诗礼人家的女儿,千万不成自轻自贱,还是归去吧,老是一父同体的兄弟,应当还是会有你一碗饭吃。’我想此事已断难转头,便于京中寻到一远亲,冒他养女之名入宫,乞毕生衣食罢了。”
天子疏忽他各种造作,嘲笑着对王慎道:“你看着他从小到大,只要这些小聪明,这些年来一点也未曾长进。”王慎答也不敢,笑亦不忍,难堪点了点头。一时听得殿内沉沉杖击声起,更加咬牙攒眉,不忍察看,心中冷静计数,待数到三十有奇,仍不闻太子嗟叹哀告,亦不闻天子松口恩赦,不由得着了慌。睁眼只见定权一张秀异面孔,现在早成青白之色,五官亦皆已扭曲。王慎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央告天子道:“陛下开恩。”又转头对定权道,“殿下说句话呀,老臣求你了。”见父子二人皆不为所动,终究咬了咬牙,昂首在太子身边私语道,“殿下,你就想想娘娘罢。”定权影影绰绰听到这话,已近昏倒的神态凛然一惊,俄然从嘴角牵出了一个丢脸苦笑,咬牙低声道:“陛下”天子问道:“他有甚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