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父子君臣(1)[第1页/共3页]

他行动迟重，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阿宝也不再说话，只是倚着枕屏抱膝而坐，将头低埋在了手臂中。

待世人皆散，定权方向阿宝望去，见她呆呆地蜷坐在榻上，胸口压的一方乌黑巾帕，犹可见模糊排泄的血迹。地下鲜明是两截断钗，仲秋淡水普通的日光透窗而过，被窗格分作了一方一方，投射在地砖上，便如汪汪小水池普通，那只小小金鹤栖息此中，仿佛便要振翅飞起。阿宝抬开端，冷静望他。定权从未见过她如许的神情，仿似是想笑，又仿似是悲伤。叹了口气，他坐到她身边，伸手去揭那巾帕道：“伤得如何样？”阿宝一把拂开他的手，颤声道：“这便是你想要的？”定权闭口不语。阿宝看着他惨白的脸颊，亦觉心中痛苦难当，强忍住眶中泪水，道：“殿下欲杀妾，明言便可。我也是人，不是玩物，为何要几次三番戏弄我？”定权肩头微微一抖，渐渐蹲下，将那两截断钗拾入了手中，钗股齐崭崭从中折断，断口处模糊闪动着银色光芒，约莫是以锡焊接，只要稍一用力，便会摧折。

顾思林回想起当年二人在南山上的誓词，心中唏嘘，离座跪倒道：“陛下，太子失德，竟犯下这等大错，臣在天子面前替他请罪了。”他终究说到此事，天子叹了口气援手去扶他，道：“慕之何必如此？起来发言吧。”顾思林那里肯起，垂泪道：“若张尚书在本日朝会上说的都是真的，臣并不敢为太子辩白，毛病陛下行国法家法。只是望陛下念他尚且幼年，一时行错踏偏，好生经验便是。念之……思卿她只留下这点骨肉，臣若保不住他，今后地府之下另有何脸孔去见她？陛下就算是看在先皇前面上，也请从轻发落，饶过他这一回吧。”他语罢连连叩首。天子搀扶未果，也只得随他去了，半晌见他愣住方道：“慕之，朕此次活力，不但是为了那混账案子的事情，更是因为他太不晓事，连他母亲的话都敢拿出来浑说。八月宴上你是没来，你若瞧见他那副模样，换作是逢恩，你又当如何办？”顾思林泣道：“太子大了，身边佞臣小人也便多了，不知是谁教给了他这浑话。如果臣晓得，便宁死也是要禁止的。太子并不知此事的深浅轻重，臣想他再胡涂，也是断断不敢行悖逆不孝、诋诟父母之事的。如果他一心明白此中原委还如此行动，陛下要如何措置，臣都不会多出一语。”

天子道：“他的事情也就如许了，你先起来发言。”命陈谨扶了顾思林起家，又道，“后代的事，你替他操一世的心都是不敷的。朕记得逢恩本年也有二十五六了吧？”顾思林微微一震，答道：“是，他属蛇，本年已经二十六了。”天子拈须沉吟了半天，方道：“承恩殁得早，逢恩又长年随你戍边，至今还没有子嗣，你的膝下也是萧瑟得很了。他竟日刀里来枪里往的，谁知还会不会出和承恩一样的事情？当年在南山上，朕曾指天发誓，定不负皇后，不负你顾慕之。你顾家一门忠谨，朕怎忍心看到到头来连个承爵的先人也没有？以是朕看，还是趁着一时无事，叫逢恩先回京来，安生和夫人一起住两年吧。今后再有战事，叫他归去便是。他还年青，建功立业有得是机会，你看如何样？”他提及已殇宗子，顾思林刚拭干的老泪复又涌出，起家道：“陛下这是垂悯臣，臣亦替犬子伸谢圣恩。”天子笑道：“已经说过，不必再多礼了，还要费事去扶你。陈常侍，是不是啊？”陈谨在一旁赔笑道：“臣不敢。”

众臣见皇太子走远，这才散开，冷静看着张陆正从中走过。一时候，各式百般的目光都投至了他的身上。人群里忽有个低低声音道：“小人。”张陆正亦不转头，垂首而去。齐王见状，悄悄一笑，剪手从前面走出来，几个见机的官员满脸带笑，拱手道：“二殿下。”齐王笑着点头表示，便穿过诸臣，独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