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舍内青州(1)[第1页/共3页]
“陛下既委臣以重担,把雄兵,居关键,供以国帑民财,弼以忠智贤达,所为者,破虏事罢了。凌河一役,臣愧以凉德薄才,错勘情势,指调失力。持利刃而不能速斩贼首,怀强弓而不能旋洞敌膺。强兵不揉阵,长刀不奋发。乃至战势迟延,内帑空耗,民血横流,城郭毁炬。此皆臣之罪愆,非敢诿之别人。上辜天恩,下负将士。朝中言传,京里口风,所谓攻而不克、逐而不破等语,皆有本据,并非谣空。臣两番上书,陛下仁德,不降臣之罪,反以功赏论,臣已度量忐忑,盖知终难逃天下直士明人洞察耳。今者再向陛下昂首叩请挂甲还林事,求以正军法国纪,安朝事纷争,此其一。
天子于辰时初刻定时达到,诸臣按有司宣导跪兴。施礼结束,方站起便闻天子皱眉问道:“如何回事,顾尚书怀病,就让他这么站着吗?”陈谨赔笑道:“陛下,按着端方……”天子道:“赐座。”顾思林忙出列躬身推却道:“陛下隆恩,臣万不敢领受。”天子笑道:“你尽管坐着便是,朕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你腿上旧疾,站久了怕有不好。”顾思林再推让道:“臣再谢陛下天恩垂悯,只是朝堂之上,储副且侍立,臣下安敢受座?”天子转头瞥了定权一眼,问道:“太子,你说顾尚书当不当坐?”定权神采发白,躬身道:“回陛下,当坐。”天子道:“那他刚才的话,又是甚么事理?”定权只觉口中又干又苦,答道:“顾尚书坐,是圣恩隆厚;臣立,是臣子本分。二者看似分歧,实在本出一源。”天子笑道:“顾尚书听清楚了,太子如果说得有理,便存候坐吧。”顾思林没法,只得伏拜谢恩。陈谨于一旁将他搀起,扶他坐好,这才回到天子身后。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椅子便是如漆似胶,顾思林也坐不住了。渐渐撑着扶手站起,走至大殿当中,跪倒泣道:“陛下,臣确切身心俱疲,不敢恋栈,还请陛下恤悯。陛下若不恩允,臣另有何脸孔立于世人之前?臣有死罢了。”一时候吵嘴的也停了下来,偷眼张望二人。
“然臣虽智虑驽钝,亦常慕古者先贤之遗风。束发学书,弱冠参军。愿效马援裹尸,立铜柱,灭交趾;仿石闵复姓,洗邺城,族逆胡。虏寇侵我国土,虏我黎庶,坏我祥宁,乱我国事。凡国朝臣民,虽黄口妇孺,耄耋八徵,犹恨未能食其骨而寝其皮,况军中热血儿郎乎?三尺剑悬,国法如山。臣安敢行叛国通敌事,毁先祖贤明于地下,遭万夫指唾于当世?悠悠此心,天日可表。唯此一罪,虽寸磔臣身,族臣满门,臣亦万不敢接受。今者再向陛下昂首叩请挂甲还林事,以示臣心明净,全臣节誉,此其二。
“唯此三项,皆出于臣之肺腑本心,扪血叩报于天子陛下。愿圣主体察恩允,臣万死不得报陛下厚重天恩。臣顾思林再拜顿首。”
“臣自先帝皇初元年入行伍,迄今靖宁二年,二十又七年矣。臣身为贡献皇后之兄,国储之舅,戚畹持兵,向来为朴重之士不齿,国之动乱,亦多本于此。是以昔者长平侯卫氏神勇忠谨,犹见诟于太史公,而况臣才德全丧乎?今边郡暂宁,陛下宜拔贤能,更守备,表里高低一心,方可使江山带砺,国得永宁。臣亦发斑而白,齿折而落,大哥体衰,素多寝病。久居塞外,望来鸿去雁,听杨柳梅花,不成不嗟叹心动矣。唯愿陛下再施雨露天恩,使臣不但得生入玉门关,更可望至酒泉郡,毕生伏侍于天子辇彀之下,则臣心无所抱憾矣。今者再向陛下昂首叩请挂甲还林事,使臣以得享天年,寿终神京,此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