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舍内青州(1)[第1页/共3页]
陈谨答声遵旨,接过奏疏展开,大声诵道:“武德侯、枢部尚书、长州都督臣顾思林诚惶诚恐伏首谨拜于天子陛下。臣鲁钝武夫,才识既薄,德行复浅,非存定国安邦之武功,亦无金声玉振之文采,以是衣紫袍,结金绶,出则净道,入则鸣钟,食则甘肥,居则广厦者,皆赖地厚天高,圣恩之重也。每思及此,赧愧汗颜,爽濑清风之际,如处暑伏而临炭;展转难安,锦茵绣褥之间,如卧波折而被薪。常有半夜起坐,抚膺长叹事,何也?盖深知君恩似海,切盼殷殷;而自叹卑鄙猥陋,愧难承担耳。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椅子便是如漆似胶,顾思林也坐不住了。渐渐撑着扶手站起,走至大殿当中,跪倒泣道:“陛下,臣确切身心俱疲,不敢恋栈,还请陛下恤悯。陛下若不恩允,臣另有何脸孔立于世人之前?臣有死罢了。”一时候吵嘴的也停了下来,偷眼张望二人。
“唯此三项,皆出于臣之肺腑本心,扪血叩报于天子陛下。愿圣主体察恩允,臣万死不得报陛下厚重天恩。臣顾思林再拜顿首。”
天子不发作方好,一旦发作,底下几个本来不出声的乌台官员,也都跳将出来,一言一语,或说顾思林确有渎职之嫌;或说将军确已大哥,身材又不好;或说将军一片热诚,陛下该当谅解。总之一语,请陛下恩准将军的奏呈。话音未落,又有几人站出,道将军不过自省过分,表上皆是谦辞,陛下及各位怎可当真?行兵作战,本就要据实,火线的战势如何,怎是能够预先算计好的?如果先就算好,无知小儿不也能够为将?此时将军如果被换下,岂不是正遂了虏寇情意?却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要掩口葫芦。又有人驳道,国朝贤将很多,就是现在长州的几个副将,也可独当一面,为何定要将军带病上前?何况虏寇得胜,一时半刻堆积不起来,不趁此时从速换防,叫新将熟谙边事及部属,今后再有战事,将军又病,那可如何?先前那人立即反唇相讥道,虏寇是已破了,破了便能够将将军撇至一旁,这不是要人指责陛下行烹狗藏弓之事又是甚么?被驳的人急了,大呼道甚么叫要烹狗,这不是将军自请挂印的吗?
顾思林这封奏呈写得尚算言辞诚心,只是叫陈谨扯着一副尖细嗓子,拐弯抹角读出,不免有些阴阳怪调,不伦不类。站鄙人首的一个御史不由掩袖偷笑,忽觉一道冰冷目光投来,举首一看,倒是太子,顿时惊出一身汗来,忙收敛神采,跟着世人点头称是。
天子道:“诸位臣工都闻声了。自从上月始,从御史台至省部里一片风言乱语。顾尚书是朕之股肱,国之砥柱。顶罡风,冒戟雨,捐躯奋战于疆场,尔等才得这清平天下,才气饱食无事,整天涂写这些昏昧狂悖之言,歪曲忠良,究竟是谁通敌卖国?恰是尔等!”愈今后说,情辞愈烈。定权立鄙人首,冷冷聆听,向顾思林望去,却见他引袖悄悄拭了一把眼角。
顾思林随后便到,甫一入殿,人声便降落了很多。他卧病的动静世人皆有耳闻,此时偷眼打量,却果然是有些行动不稳,面色蕉萃。各无私底里互望,却暂无一人上前相问。顾思林平素为人谦恭,虽阶低职微者,亦颇肯假以辞色,向来所过之处,必是一片巴结之声。现在见了这难堪场面,微微一笑,也分歧百官号召,便独自走到文官行列中站定,世人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陛下既委臣以重担,把雄兵,居关键,供以国帑民财,弼以忠智贤达,所为者,破虏事罢了。凌河一役,臣愧以凉德薄才,错勘情势,指调失力。持利刃而不能速斩贼首,怀强弓而不能旋洞敌膺。强兵不揉阵,长刀不奋发。乃至战势迟延,内帑空耗,民血横流,城郭毁炬。此皆臣之罪愆,非敢诿之别人。上辜天恩,下负将士。朝中言传,京里口风,所谓攻而不克、逐而不破等语,皆有本据,并非谣空。臣两番上书,陛下仁德,不降臣之罪,反以功赏论,臣已度量忐忑,盖知终难逃天下直士明人洞察耳。今者再向陛下昂首叩请挂甲还林事,求以正军法国纪,安朝事纷争,此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