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微君之故[第1页/共4页]
室阁房外二人皆一夜无眠,待次日天未明,许昌平便叮咛老仆亲身将阿宝送回西苑,待老仆回返火线换衣入宫。他身为詹事府主簿,职责便是司掌府中公牍,要见太子不算事出无因。到衙后问到太子正在宫内,寻了个借口,携着两三函书,径直去了东宫。到达方知太子一早便至康宁殿,便又对东宫内侍道:“臣便将书留在此处,烦请中朱紫转交殿下吧。”他言语客气,内侍也笑道:“殿下正在陛下身边尽孝,也代陛下见见外臣,主簿本身送畴昔也无妨事。”许昌平问道:“殿下果然可见外臣?”内侍扫了他一眼,随口讽刺道:“可见,只是殿下见的,都是些穿紫穿红的大老,主簿这般一身惨绿,就得看殿下得不得闲了。”许昌平道了声谢,既得知定权并未遭囚禁,虽不解他和阿宝之间究竟在打甚么哑谜,亦不再多事,独自回衙。
阿宝单身出西苑后门,向前直走到民居巷陌之间,天已向晚,街上行人见稀,一时没法筹算,只得退至路旁等候,半晌才闻声辘辘有声,一辆卖油果的推车颠末。见推车者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忙上前施礼,问道:“白叟家万福,叨教从这里到齐王府邸要如何行走?”老者面露疑色,打量阿宝一番,反问道:“小娘子孤身一人,这个时候去那边何事?小娘子家中人呢?”阿宝晓得本朝虽无宵禁,但本身一个幼年女子,向晚出门不免惹人耳目,又不肯多作解释,只问道:“白叟家,本日亨通如何?”老者摇首感喟道:“哪来甚么亨通,勉强糊口罢了。”阿宝从怀中取出钱来,推至老者怀中道:“妾实在事出告急,这才不顾廉耻,抛首出面,请父老行个便利,送我前去罢。”见他只是踌躇,又哀告道:“妾并非作奸不法之人,只是要去那边为我家相公讨个拯救的主张,还请父老成全。”老者见她描述,又看看怀中沉甸甸的几吊钱,终究承诺道:“小娘子且坐上车来,如果赶上巡街,便道你是我的女儿罢。”阿宝忙道了声谢,跳上车去,那老者一起推着她向东行去。
定权回到东宫,内侍将书交给他,汇报导:“送书的官员自言是詹事府的主簿,姓许。”定权随便翻了翻,见是一部《毛诗》,白口单边,每页版心向内折叠粘连,再于书脊处粘贴书衣,不过是本朝最常见的胡蝶装,再无出奇之处,问道:“是我几日前叫他们找的。他还说甚么了?”内侍想了想,将许昌平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定权点头道:“本宫晓得了,你下去吧。”见他走远,又从袖中取出了那只符袋瞧了一眼,忽而将手中书册狠狠掷出。册本约莫翻得旧了,书脊处糨糊干裂,此时受力,册页纸帑普通散落了一地。那内侍闻声折返,但见定权横眉冷目,一语不发,看也不看本身一眼,便倨傲而去。
雍风暧暧,鼓入袖中,隔开了肌肤和布衣,仿佛贴身穿戴的便是上好的丝绸。傍晚人定后,由青砖空中荡漾起的脚步声,经过花木、雕栏、回廊、深墙的几次折荡,已经变得含混温和。中门的侍卫见阿宝一袭粗使宫人的青衫,只当她是来前庭取送衣物的浑家,粗粗查问便放她出门。阿宝仓促绕过后苑,猛抬首看浣衣所的院门,不由放慢了脚步。晚归的杜鹃,在树顶声声嘶啼,诗中都说那声音就像“不如归去”。她垂下头,摸了摸揣在袖中的纸笺,在院门外迟疑了好久,终究转头向西苑的后宫门处走去。
推车轧轧走了小半个时候,方到齐王府门。阿宝点头道:“我只认获得此处了。前次随相公一同出门是坐轿,记得离此处另有几里路远,有条大街,街上有家极大客肆,挨着内城门,仿佛唤作非常客店。”老者道:“提起它来,那个不晓得?”二人又接着东行。老者问道:“小娘子是你家相公何人?这般事体却要你出去走动,你家男人呢?”阿宝浅笑道:“这不过是我家相公信得过我罢了。”老者既然摸不到脑筋,便也不再扣问。一起行来,终究瞥见端五日所过的贩子,虽已晚了,却另有商店尚未关张,亦有行人车辆来往,仍旧非常热烈。阿宝一眼瞧见巷陌外许大的梧桐树,下车谢过老者,朝着那株梧桐走去,公然见到当日许府的黑漆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