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李不言[第1页/共4页]
他在书案前坐下,接过阿宝捧来的茶,啜了一口,才皱眉问道:“好笑甚么?”既然没有被他抓到现行,阿宝拒不承认道:“没有。”定权横了她一眼,俄然不怀美意地点点头道:“你去将架上那本磁青皮的册子取过来。”阿宝承诺着走畴昔,将架上横放的一本书册交至定权手中,书做胡蝶装帧,并无落款,似是用得古旧了,四角已经磨得微微泛白。定权顺手揭开,道:“过来。从本日起,本宫来教你写字。”他俄然重提旧话,阿宝赶紧推让道:“妾不敢。”定权笑道:“你去京中探听探听,多少权贵想求本宫一字而不得,本宫竟教不起你一个小女人了不成?”阿宝道:“妾并非此意,只是妾资质驽钝,深怕孤负了殿下。”定权道:“你也不必怕孤负,这是我无聊,我们不当奇迹,只当个消遣。”
定权回想旧事,怔了半晌,才笑着解释道:“他在同僚中本来有个外号,就叫作‘玉戒尺’,不过取温润朴直之意。我出阁之时,先帝为我择定的业师便是他,传闻了他这个诨名,好笑到不可。先帝便召他畴昔说:‘请你来教我家后辈,玉戒尺是没有,木戒尺倒能够赐你一柄。你的门生如有不消心读书,不遵教诲事,你也不必去报他父母,尽管当真经验便是。’不想他诚恳过了头,胆量也大过了头,竟把客气话当了真。先帝不久后山陵崩,他的遗训无可变动,因而苦了我很多年。”见阿宝在一旁不住地发笑,也淡淡一笑道,“有一次我贪玩没做完功课,怕他晓得,就遣人扯谎说抱病了,到底叫他诘问了出来,用先帝赐的那柄戒尺,将我一只手都打肿了。我归去处皇后哭诉,皇后不但没有替我说话,还罚我跪了一个时候。当时候,我就暗下了决计,终有一日做了天子,定要诛灭他的九族。”他色彩和霁,阿宝趁机诘问道:“那么厥后呢?”定权道:“厥后没等我当天子他就归天了,我就放过了他的九族。”见阿宝皱着鼻子,一副又是思疑又是鄙夷的神情,倒平增了几分稚气的敬爱,忍不住屈起手指将她鼻梁上牵涉出的皱纹刮平,好笑道:“厥后我长大了,晓得他实在都是为了我好。给你的那本帖子就是我小时候的功课,他给订到了一起。”
他和颜悦色,阿宝心下虽存迷惑,却也不敢再做违拗,便走上前去。检察他手中字帖,正翻到录前人杜樊川的一首七绝《赠别》,清雅富丽,颇似定权的字体,唯笔力尚嫌不敷,疑是暮年所书。定权问道:“之前读过这诗吗?”阿宝点了点头道:“读过的。”定权道:“你本身先写一遍罢。”说罢拣起一支笔递给她,偏头在一旁看着她钞缮了一遍,不置可否,只是扳着她的手指,帮她重新把好了笔,教给她握笔用力的门径,让她又写了几份,细细查验,感慨道:“这也不是一日之功,你拿着这册子归去,闲暇时候好好练练,过几日我再检察。”想了想,又笑道,“我既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亦信民气似铁官法如炉。不如我们约法,如果你写得好,我就赏你些好东西,如果再没有长进,也做好受罚的筹算,如何?”阿宝不睬会他的打趣,低声答了一句:“是。”将字帖接了过来。
是西苑内侍总管周循调派部下的黄门前来告诉她的,要求她病愈以后,还是去正殿当值,统统例子皆对比畴前。这必然是太子的令旨。
及至晚间,定权从屉中取出日前那封告密的信函,又细心地对比白天阿宝所抄的“蔻”和“珠”二字,见她行文走笔之间,虽似颇坦白了些笔力,却与原件并无半分相类之处,这才将那信函又收了起来,悄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