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釜底抽薪[第2页/共3页]
忽听得闷闷的一声钝响,仿如果桌案凳椅被猛力掀翻在地的动静,模糊自隔壁隔间传来。风灵与佛奴对望一眼,又突然响起一阵杯盏落地的脆响,确是来自隔壁。
余下的耕户皆跟着他伏地不起。人群中有人腾地蹿跳出来,义愤填膺,振臂高呼:“这难道是要将人往死路上推!二十七户佃农,老老幼幼百十口人,该向天去讨要一口活命粮么?”
风灵自上而下望去,那二十多个耕户在人堆里显得非常高耸,寂然杵在原地,现在看来,倒有了些货真价实的痛苦模样。
她的目光再移至朱漆大门前时,已不见了拂耽延的身影,只剩了几名府兵在分散驱离公众。
佛奴摸了摸头上的幞头笑道:“恰是,恰是。此人唤范六,确是个会农桑的,那****前去一说,他正巴不得求租。他道,哪怕一分粮赡养百口长幼都绰绰不足,不必说都尉肯予二分,又蠲免课税徭役,天大的好差事,天然是十二分的情愿。”
张伯庸悻悻然地躬身应对,情势急转直下,他全然摸不透当下景象,那里还敢有半分违逆。
“大娘,想必隔壁便是索家阿郎。”佛奴听得心惊,压着嗓子,谨慎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头向着隔壁指了指,“若要叫他晓得了我们从中所为,我们还能在沙州过下去?”
不知情的怜悯耕户,怨怪军府要的军粮过量;知情的悄悄打量着索府的动静,暗自策画经这一出,今后敦煌城乃至全部沙州,究竟还是索氏说了算,还是要惟延都尉之命是从。
张伯庸低低叹了一声,低头抱手道:“也罢,下官谨听都尉叮咛。”
敦煌城本就不算大,来往商客又极多,任何动静,只需在酒坊食铺里转上半日,便不胫而走,至晚全部内城便无人不晓。
风灵临窗将拂耽延呆板生硬的神情打量了一遍,内心不住点头,要论作戏,拂耽延远不如那领头的老耕户。头里已商讨铺设过的事,临到面前却教他演得如此生硬,幸亏佛奴机警,早安排下人适时出头请愿,将这出戏作得更实在些。
“都尉……”不知几时到的张伯庸在拂耽延身后小声清了清嗓子,“不过几个农家郎,随便打发了便是,何必同他们当真计算……”
风灵杏眼瞪圆了狠狠剜了他一眼。佛奴忙补道:“不出阁,不出阁,夫人那样疼大娘,怎舍得大娘出阁,定是要招赘一个郎君回府……”
佛奴幽幽叹道:“你也不掰算掰算你的年纪,当真回了余杭,夫人与阿郎还能容你在家几日?还不是趁早贴一副嫁奁,从速打发了出阁。”
风灵手中尚握着马鞭,咬牙道:“最可爱的便是这类小人,恭维阿谀,邀功讨赏。我看那些个耕户不过是妄图些小利,抑或碍于索氏权势,并无哪一个至心敢向折冲府发难的。若非尹猴儿调拨乱来,哪有这些啰嗦。”
此时府署门前已有十来人求请佃租公田,俱是佛奴自社邑中寻来的善于农活却贫寒无依之人,更有三四人原就受耕户雇佣,在大沙山下耕耘数年,从未曾猜想有朝一日能甩脱了尹猴儿与那些旧耕户的剥削,自耕一方地步,天降的机遇,哪肯错放了。
耕户们乍一听还是二八分粮,怎肯再听他背面的话,更有旁观世人起哄,立时“轰”地炸开了窝,纷繁点头顿脚吵囔,无人肯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