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釜底抽薪[第1页/共3页]
“我愿租种公田!”人群中有一人拂开围堵的世人,跻身至石阶前,见张县令与都尉在台阶前立着,他也不知该执何礼,只顾孔殷地哀告:“小人城外播仙镇人,家中永业田暮年已典卖予法常寺,多年来只靠四周予人做些散碎零工度日,虽做得一手好农活,家道还是艰巨。求都尉垂怜,便教小人租得一方地步,好赡养家小。”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马鞭在手上缠了两圈,佛奴怕她一时激愤,纵了性子冲下楼去经验那尹猴儿,骇得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大娘千万忍耐住,莫要坏了事。”
“张县令来得恰是时候。”拂耽延回身拱了拱手,成心朗声道:“身为一地父母官,本日之事,还烦请张县令替我作个见证。”
小楼中,佛奴向那出头之人探了探手,“大娘你瞧,那便是尹猴儿。”
拂耽延略一点头,转向石阶下的耕户,“纳租一事,如同三日前所定,公廨田所得八分收作军粮,二分由尔等自留。另,因念租种公田辛苦,且军粮事关紧急,遂尔等其他租调徭役一概免除。”
风灵自上而下望去,那二十多个耕户在人堆里显得非常高耸,寂然杵在原地,现在看来,倒有了些货真价实的痛苦模样。
再看石阶上的拂耽延,绷直了面上的筋条,冷声道:“诸位既觉不公,不肯再租种公田,本官亦不会强扭民意,诸位请自便。”
两名戍卫不敢立时便开了门,只得一人守着大门,另一人今后院去催请都尉。
拂耽延并不理睬他,举高了嗓音,“这么说,尔等还是不对劲本官这般措置?”
张伯庸悻悻然地躬身应对,情势急转直下,他全然摸不透当下景象,那里还敢有半分违逆。
“都尉……”不知几时到的张伯庸在拂耽延身后小声清了清嗓子,“不过几个农家郎,随便打发了便是,何必同他们当真计算……”
佛奴幽幽叹道:“你也不掰算掰算你的年纪,当真回了余杭,夫人与阿郎还能容你在家几日?还不是趁早贴一副嫁奁,从速打发了出阁。”
耕户们乍一听还是二八分粮,怎肯再听他背面的话,更有旁观世人起哄,立时“轰”地炸开了窝,纷繁点头顿脚吵囔,无人肯承诺。
“都尉,你看这……”张伯庸在拂耽延身后长一声短一声地吁叹。
风灵杏眼瞪圆了狠狠剜了他一眼。佛奴忙补道:“不出阁,不出阁,夫人那样疼大娘,怎舍得大娘出阁,定是要招赘一个郎君回府……”
敦煌城本就不算大,来往商客又极多,任何动静,只需在酒坊食铺里转上半日,便不胫而走,至晚全部内城便无人不晓。
未几时,辰正更鼓高文,两名戍卫推开朱漆大门,拂耽延仍旧一身玄色戎袍,不咸不淡境地出大门,仿佛并未将围堵张望的人群置于眼中,只将在石阶下垂首立成划一整一排的耕户扫了一眼。
门外响起了一阵混乱的脚步,仿佛稀有人带着大怒自隔间的门前疾步走过,风灵侧耳辨听了一会儿,响动渐平,她才轻晃着垂挂在一侧胸前的长辫,漫不经心回道:“理那很多何为么,你莫忘了,现下延都尉但是欠着我们一份大情面,危难时总还靠得上吧?”
为首的老耕户抬头拱了拱手,原想率先开口言语,不想正撞上拂耽延扫来的目光,他本生就一副胡人边幅,浓眉高压,眼眶深陷,此时看来更是自有一番严肃,那老耕户一个瑟缩,咽回了嘴边的话,内心头悄悄嘀咕:这都尉到底甚么品阶?仿佛听人说过是五品……
这话说得清楚了然,不但是张伯庸听明白了,石阶下的耕户、围观的公众俱听得清楚,这便是要釜底抽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