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釜底抽薪[第1页/共3页]
佛奴幽幽叹道:“你也不掰算掰算你的年纪,当真回了余杭,夫人与阿郎还能容你在家几日?还不是趁早贴一副嫁奁,从速打发了出阁。”
敦煌城本就不算大,来往商客又极多,任何动静,只需在酒坊食铺里转上半日,便不胫而走,至晚全部内城便无人不晓。
沙州设下了军镇,敦煌城来了位折冲府都尉,这些闲话尚还在人丁舌尖上打转,蓦地小寒那日又在折冲府署门前演了那么一出。
“张县令。”拂耽延忽向张伯庸道:“本日便由县衙遣人往城表里各处张贴文告,写明细则,募集愿租种公廨田的佃农,便依方才所言,凡租种公田者,所得二分自留,八分充作军粮,其他租调徭役均蠲免。”
“大娘,想必隔壁便是索家阿郎。”佛奴听得心惊,压着嗓子,谨慎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头向着隔壁指了指,“若要叫他晓得了我们从中所为,我们还能在沙州过下去?”
张伯庸悻悻然地躬身应对,情势急转直下,他全然摸不透当下景象,那里还敢有半分违逆。
这一语竟是出乎大多人的料想,那尹猴儿蓦地收了声,渐渐放动手臂,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
“我愿租种公田!”人群中有一人拂开围堵的世人,跻身至石阶前,见张县令与都尉在台阶前立着,他也不知该执何礼,只顾孔殷地哀告:“小人城外播仙镇人,家中永业田暮年已典卖予法常寺,多年来只靠四周予人做些散碎零工度日,虽做得一手好农活,家道还是艰巨。求都尉垂怜,便教小人租得一方地步,好赡养家小。”
“再浑说,细心着你的……”风灵一面嘟嘟囔囔地发狠谩骂,一面追着佛奴跑出酒坊,趁着人多混乱,两人混在人堆里悄悄回了大市。
风灵手中尚握着马鞭,咬牙道:“最可爱的便是这类小人,恭维阿谀,邀功讨赏。我看那些个耕户不过是妄图些小利,抑或碍于索氏权势,并无哪一个至心敢向折冲府发难的。若非尹猴儿调拨乱来,哪有这些啰嗦。”
她的目光再移至朱漆大门前时,已不见了拂耽延的身影,只剩了几名府兵在分散驱离公众。
“都尉,你看这……”张伯庸在拂耽延身后长一声短一声地吁叹。
“都尉……”不知几时到的张伯庸在拂耽延身后小声清了清嗓子,“不过几个农家郎,随便打发了便是,何必同他们当真计算……”
忽听得闷闷的一声钝响,仿如果桌案凳椅被猛力掀翻在地的动静,模糊自隔壁隔间传来。风灵与佛奴对望一眼,又突然响起一阵杯盏落地的脆响,确是来自隔壁。
不知情的怜悯耕户,怨怪军府要的军粮过量;知情的悄悄打量着索府的动静,暗自策画经这一出,今后敦煌城乃至全部沙州,究竟还是索氏说了算,还是要惟延都尉之命是从。
至拂耽延与耕户们商定的第三日上,折冲府署调班的戍卫才刚将朱漆大门开了一道缝,便被门外层层的人群惊到了。
为首的老耕户“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面上恼意也不再加按捺,大声囔道:“既如此,还请都尉另寻人来租种,我等村夫尚要充饥活命,这千万作不得呀!”
台阶下的人群攒动起来,哄哄闹闹的,说甚么的都有,有人赞有人骂,有人起哄有人拔腿便退出人群往县衙去占位次。
耕户们互望着不知所措,待他们回过神来想再去寻尹猴儿,人群中早已不见了他的踪迹。
佛奴摸了摸头上的幞头笑道:“恰是,恰是。此人唤范六,确是个会农桑的,那****前去一说,他正巴不得求租。他道,哪怕一分粮赡养百口长幼都绰绰不足,不必说都尉肯予二分,又蠲免课税徭役,天大的好差事,天然是十二分的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