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铜雀簪与猪胆膏(七)[第1页/共2页]
“杨主簿,杨主簿,您本日又吃多了……”刘家酒坊中的小厮早躲到了一旁,都不好吭声,刘掌柜亲身在店中哀告安慰。
“现下暑气重了,快吃碗甘草茶压压暑热。”徒弟一早离店前拿甘草配了渍青梅、金银花、陈皮、白菊干,加了些许糖片煮了一大壶茶,这会儿早已放凉,我记取徒弟说要拿这甘草茶待客,忙倒了一碗出来,递给刘兴儿。
刘兴儿贴着墙边儿出来,挡在门口道:“朱先生来得不巧,杨主簿他又……”说着他朝里头努了努嘴,跺了跺,脚低声抱怨:“这都第几日了,每天来吃酒,需求醉成一滩泥才罢休,醒酒茶也不济事,我阿爹劝又劝不动。”
杨三郎的新妇子不是已教徒弟治好了么,他整日在酒坊买酒讨醉又是为哪般。我内心一游移,手底也跟着慢了一下。不过十来包醒酒茶很快便得了,我将它们裹在一张黄纸包里,递到刘兴儿手中:“拿去罢,醒酒茶的钱还是照老端方,过些日子拿你阿爹新酿的梨斑白来抵充。”
俄然,徒弟仿若被甚么事提示了普通,放下翻搅膏糊的药匙,昂首朝门外遥眺望去,提着鼻子深吸了两口气,粲然一笑,扬声唤来吴甲:“猪胆膏已快得了,你谨慎守着,刘家的梨斑白开缸了,我往刘家酒坊取醒酒茶钱去。”
吴甲哑声承诺下,徒弟从柜下翻了一个粗陶小酒坛子出来丢给我,公然就提着酒坛子不紧不慢地往刘家酒坊去了。
及晚徒弟返来,我将白日里从刘兴儿那儿听来的杨三郎的景象同徒弟学说了一遍,徒弟只是皱了皱眉,倒没说甚么话。
待他收回目光时,徒弟已单独一人在头里走出了好几十步去,他忙忙地提了袍倨,跌跌撞撞地追了畴昔。
刘兴儿将酒坛子递给徒弟,打眼瞧着杨主簿的模样,又瞧瞧徒弟一身无染的青白衣袍,不由担忧。“朱先生,我扶着杨主簿去罢。”
杨三郎好似醒了点儿神过来,忽而安宁下来,盯着徒弟发了会儿怔,沉默点了点头。
跟前少了刘兴儿的遮挡,杨三郎那副不成人形的醉态展露无遗。他醉眼迷离中乍见徒弟从门外出去,也不知那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从旁挟扶的刘掌柜,一跃而起,伸手就紧紧拽住了徒弟的衣袖,眼里满是留意:“朱……朱先生……”
不几日,茱萸巷口开酒坊的刘家的小子兴儿,接连着往朱心堂来了三四回,每一回都吃紧冲冲地要买醒酒茶包,一脸的不耐烦。
“徒弟,徒弟,你要吃酒阿心也会酿,干吗非得将少康瓮给刘家酒坊?”我一起小跑着跟在徒弟身后,抬头诘问道。
徒弟向周遭环顾了一圈,本日梨斑白开缸,得讯前来的老客很多,酒坊里大家都瞧着这一场热烈来佐酒。“杨主簿,如果鄙人能帮得上甚么,便请随我去朱心堂坐坐,醒醒酒,免得扰了刘掌柜的买卖。”
“烦请杨主簿略等等,小徒恶劣,恐贪顽误了事,鄙人得去盯一眼。不过,眼下新荷初绽,最是都雅,杨主簿究竟有多久未去过湖边?”
徒弟一朝晨便执了跟长杆,从屋梁大将吊着阴干的猪胆取了下来,起了个小泥炉,置了个瓷铫子渐渐地将那猪胆熬炖着,到了这会儿,猪胆早已烂成了膏糊,朱心堂上满盈了一股浓厚的苦腥的气味。
刚到酒坊门前,店里“哐啷”一声脆响,几枚碎陶片儿蹦到了脚下,幸亏我脚下利索,一跳避开。
走至半途,徒弟俄然停下脚步,向我微浅笑着,顺手向西湖的方向一指:“铺子里缺了一味鲜荷叶,阿心去替徒弟摘一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