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一)[第1页/共2页]
专治手脚冻裂的牛髓膏、减缓寒咳的药囊、风寒少不得的防风百闭幕……直要忙到报过二更方能歇下。有一两回,拿小石磨磨药齑,磨着磨着,便靠在小石磨上睡着了,朝晨醒来时又在本身卧房的床榻上,暖暖地裹在被衾中。
待闭了店,本觉得能好好歇一歇,却怎料夜间的病患也较平常多了很多,月头那几天还只是每夜一名,越是邻近冬至,越是热络,多的时候一夜来个两三位也属平常。再今后,我委实撑不过连夜不得好睡的困乏劳累,整日蔫蔫不振,徒弟便不要我夜里跟着他措置摒挡那些求药亡魂。
非论我如何骇怕,那少年灵魂仍旧不依不饶,一面勒迫一面对峙要我承诺下帮手的事。
“女人,你能瞧见我?”那少年又问道。
腊月里的腊梅公然绽得欢乐,隔着一座桥便能闻见小梅林那边传来的甜香。我轻晃了几动手里提着的小酒坛子,内心对劲难掩。
还差半步便是湖水了,那少年盯着我恶狠狠道:“你若承诺了助我,我便就此停止,你若不该,便下湖去做个同我普通的阴魂,阴阳界上,我也好有个伴。”
“谁在那边?”我退了一步侧头向大石头背面看望。
夜间虽不必往前堂去,后院的活计也很多。
到了小年,便正式进了年节。既是年节,天然颇多忌讳。普通人家,若非立时要命的急症,是决然不会往生药铺子来的,恐怕犯了忌来年病榻缠绵,要吃足一整年的药。
他的脸呼地一下切近到我跟前,显出一副狰狞来,一双无神情的目珠瞪得几近要裂解缆乌的眼眶子,枯瘦暗黄的手指头蜷曲成骇人的利爪直奔我的喉咙。
那呜哭泣咽的抽泣声顿了顿,又旁若无人地低泣起来,较之将才,愈发伤怀。
湖光在侧,石上散坐,背倚老梅,婢女自头顶倾泻而下,佐以少康瓮所出的冬酒,地步绝佳,方不负了这除夕日。这一坐,我便将时候抛到了一旁,直至天气沉下来,我还狐疑是积雪的云压了下来,浑然不觉酉时已过。
我记得这支腊梅是小年那日刘家酒坊的兴儿送来的。腊月二十三少康瓮酿的冬酒开缸,他遵还是例来送酒。一进朱心堂,浓浓生药气里立时蹿出了几缕幽淡却挥散不去的甜香,不待我问,他便兴高采烈地从背后挥出一枝结满花骨朵儿的腊梅,说是湖边小梅林里的腊梅开得恰好,他姊姊特地嘱他折一枝一同带来。
“唉,天大的事,也该多保重本身,哭罢了便回罢,夜里寒湿……”我打了个冷隔,稳了稳在冬酒的感化下变得踏实的脚步,口里胡乱劝了几句,回身自去一旁的腊梅树边折枝。
及到除夕午后,铺子、连同茱萸巷的后巷,皆空荡荡的无人走动,徒弟也单独出门不知所踪,我在铺子里守着小暖炉直打盹,含混间忽瞥到柜台里那支腊梅不知几时焦枯了,香气也薄了。
湖边的小梅林我是晓得的,出了茱萸巷再走上一炷香的功便能到。眼下太阳虽过去西沉,但距酉时闭店另有一个时候,与其窝在铺子里犯困,倒不如走上一遭,待徒弟返来时便有婢女相迎,他定然欢畅。
这回刘家小子送酒来时,徒弟匀了两小坛给我,本日出门时奇冷,便带了些酒好御寒,不想倒与这梅林浮香对应上了。
才刚转头,背后的抽泣声蓦地顿住了。“女人……”那少年止住了泣声,犹踌躇豫地唤道:“这位女人……你是在同我说话么?”
秋意一浓,冬至便在面前了。
但,徒弟自发觉我能见阴魂那日起,便慎重警告过,切不能答允它们任何事,特别是游魂,我一向服膺取,这会儿更不敢忘,紧咬住牙关,一声都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