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遂心针与当归汤(五)[第1页/共2页]
“不是,不是手上的……”玉枝的眼鼻几近皱成一团,脸上闪现出一言难尽的怜悯和悔恨,“天煞的百花楼,遭雷的邢家!你喊上你徒弟快去罢,见了便晓得了。”
徒弟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并非统统的病症他都肯诊治,他自有他分辩不清的对峙,海棠这一桩,翻开端,他便不肯插手。牛髓膏也好,遂心针也好,全赖我的死缠烂打和徒弟待我的那几分放纵而来,即便如此,徒弟也未肯沾手,一概只从我手中过。
我仓猝点头替徒弟辩白道:“没……没那样的话。”我本来还想再解释两句,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徒弟不肯出诊的来由,更加感觉心虚。
“阿心女人……教你吃惊吓了。”海棠的说话声音还是细柔好听,含着愧意:“若非如此,我怎能从百花楼脱身。”
我沉默着点点头,固然早已将伢儿同邢家至公子的关联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海棠本身不说,我也不好等闲问出口,只得杜口不言语,利利索索地将她脸上的伤口清算洁净。
我正埋头清算医笥,她许是觉得我听不见这一声喟叹,却不知我耳目甚灵,莫说她这一声苦叹,连同她心底强抑痛苦的嗟叹也听得明显白白。
成果公然未出我所料,徒弟只将他平素里用的医笥推给了我。
所幸玉枝娘与海棠的心机都不在这上头,谁也不当真计算我说了甚么,屋子狭小,屋里的人都让开了身,玉枝娘又点了两支蜡烛,好让我瞧得清楚。
“我……”我手足无措地抱住医笥:“可我从没单独出诊过,徒弟……”
玉枝见我抱着医笥出来,不由分辩地一手勾起我的胳膊,一手拉起伢儿,撒腿便往巷子外头跑。我一面教她拉着,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一面转头不幸兮兮地向徒弟乞助。
伢儿的灵巧使屋里的人都心生了不忍,玉枝娘悄悄抹了抹眼角,将伢儿哄了过来,带他去自家厨下煮水,好备着海棠换药时用得上。
“婶子不必找了,徒弟嘱我来替海棠姊姊瞧病。”我内心头非常过意不去,说话声音低得像在轻哼:“我……我也是,也是能看诊的。”
临了,海棠苦涩地细声感喟:“原说好来接出去的,等了大半年,音信全无,约莫是,等不到了。”
“百花楼怎如许狠心。”我一面措置她脸上的创口,一面忍不住替这张原该娇美如桃花瓣的脸抱不平,“怎下得去如许狠的手。”
“牛髓膏不正用着么?按理说不该啊。”我心头一慌,头一个反应是思疑本身制膏时用错了配伍,转念又觉毫不成能,徒弟前些日子还赞过我牛髓膏熬得好呢,即使我错了,徒弟决计不会出错。
第二日海棠并将来送伢儿,倒是玉枝带着伢儿过来了。我问伢儿怎不见他阿娘来,伢儿耷拉着眼角,满含委曲地低声答了句“阿娘身子不适”,便闷闷地低头不语,靠在玉枝腿边。
“海棠姊姊的针黹绣工非常了得,老做浆洗的活计真真是藏匿了,倒不若寻个机遇,去做绣娘罢。”我将那朴素无奇的针囊按入她的手掌中:“这套针,名唤遂心针,徒弟说临时借予姊姊使,姊姊如果不畏辛苦,指不定便有另一番情势呢?”
一进屋子,一股子霉烂潮湿的气味劈面而来,明白日的,屋子里仍需点着蜡烛才气照亮。借着烛光,能见一人影表面倚在床榻边的木架上,那身形一望便知是海棠。
“是我自个儿拿簪子尖儿划的。”海棠安静地细声道:“百花楼为使我不得自赎,将我的赎价平白举高了三倍,我那里出得起那样高的赎价,可我不能再在那烟花之地轻易偷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