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尘埃(中)[第2页/共3页]
“战机不成耽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父亲考校哥哥的文章。兵士中了伤,都能破开定都城的宵禁,一起敲到贺府的门口来。皇上是明治之君,您是肱骨之臣,臣至忠心则君至智。您为了国事敲开皇城,皇上只要赞美您的...”行昭手袖在袍子里,握成一个拳,内心头尽是火气和哀痛,贺琰吃软不吃硬,可生性凉薄的人,向他要求也是没有效的。
只是苦了方祈了,平西关没守住,方家的几世英名就败在他手里头了!
行昭的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直拉着他,不准他再动了。
贺琰心头百转千回,方祈带着三千人往西北去,西北是甚么?是鞑靼的老巢,鞑靼连平西关都破了,还能怕别人奉上门来?方祈如果战死疆场,倒是功过相抵了。可平西关破,总要有人来承担罪恶。被天子迁怒的只能是方皇后,方皇后一倒,方家可果然是倒了...
“你如何来了?”贺琰觉得来人是太夫人,却不想最早来的是小女儿,蹙着眉头声音更冷了。却想起来平日里对小女儿的宽待,语气软了几分,扬声唤来白总管:“...将四女人带到夫人那边去,恰好陪陪夫人。”
白总管战战兢兢应了一声,上前就要来请行昭。
行昭话一出,如许铁血的男儿汉鼻头一酸,顿时有些撑不住了。一起颠簸,鞑子的暗箭难防,中了埋伏,只能找峭壁残岩里走。伤口再痛,也不敢停,因为西北另有正在撒着血,拼着命的弟兄们,另有阿谁混在虎帐里和最低等的兵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将军!
行昭让莲玉扶住兵士,起了身,又冲贺琰福了个礼,垂着头,将眼落在襟口处的蝙蝠盘扣上,软声软语:“这位大人伤得极重,父亲要不要先请大夫过来瞧瞧?从速措置好伤口了,也能撑起力量同您一道去面圣啊。”
疆场的事儿,争分夺秒,更漏每漏下了一粒沙,就是放弃了一条性命!单独面圣,还不是贺琰想如何说,便能如何说了?
娘舅、母亲、哥哥、方皇后,几小我的面庞缓慢地交叉闪现在面前,最后定格在梦中母亲痛苦倒地,乌青的那张脸上。
穿青着碧的小丫环们三三两两簇拥着围在门帘子外,眯着眼睛从帘子的那条细缝中偷偷往里觑,一个贴着一个,捂着嘴又不敢大声说话儿,又舍不得散去。
行昭上前一步,眼眶含泪,扯着贺琰的袖子,哀哀说着:“前朝有宋切谏当堂指着仁宗的鼻子骂,我们贺家是靠纳谏起家的勋贵,我们都不敢去敲皇门,另有谁敢?兵士大早晨的破城报信,明儿个全定京就能晓得详情,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您该如何答?”
渐渐治,明早再单独面圣!
那兵士的伤口被手一挨,九尺的男儿汉带着较着压抑地“呲”了短促一声,让行昭顿时眼眶一红,小娘子稚气的声音却平和得让民气安:“我是方将军的亲外甥女。‘方家军,好儿郎’,定都城里没有夸错你们。”
那兵士一时语塞,随即抬高声音,带着愤激与不甘心低吼道:“将军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城破之时,让我从速策马来京报信,说完便亲带了三千军马往西北去了!再说胜负乃兵家常事!”
脑中却无端闪现出了应邑宜娇宜嗔的脸孔,又想起方氏的笨拙、脆弱和痴钝。
“伤必定是要治的,留在府里渐渐治吧。皇城早就落了锁,我朝还没有臣子半夜叩开宫门的先例。既然有方将军的手札,明日一早,我单独一人去面圣也能说得清楚。”贺琰沉声说,见面前眼睛红红的,面庞红红的,眼神却亮极了的女儿,第三次叮咛:“从速把四女人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