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满城血(三)[第1页/共3页]
城里,都督府,唐书城握刀的手重颤,悄悄道:
话是打趣话,当然也有些贬义,皇甫多数督出身草泽,本就看不起那些个只会矫饰诗词嚼舌根的读书人,一棒子打倒一片,反是惹得读书出身的周学礼非常不满,站在都督府门前痛骂皇甫一介莽夫,焉知真正读书人的浩然与天真。
诗不如何样,但那“江山血”“烈如霜”,恰好有多少壮烈与血气,气堪冲牛斗;
念完唱完,那落魄游侠儿俄然变得沉默无言,喝光了桌上的一壶烈酒,醉倒在小酒馆里,比落第二天醒来时,又高欢畅兴地站在陈旧的桌子上,捏着兰花指,笑着唱着,“清闲安闲”的活着。
笑声后,还异化着几声如清风细雨的呢喃:“如果我老魏死了,总有活着的兄弟,能够替我看!”
以平常有太安城里的学士大儒不远千里来往于此观日揽月,胸中有丘壑,提笔堪负江山色,常常都会有几首辞藻富丽的诗词歌赋传世。
明光不知凄愁,丝丝缕缕散落在城关表里的尸身上,如染青霜,美矣,明矣!
魏破关昂首,咧嘴一笑:“兄弟们,这西流关的晨光夕阳,我老魏今后替你们看。”
继而,魏破关一捏兰花指,用当时那刻酒馆里阿谁落魄游侠儿用的南楚旦角绵长悠远带着颤音的调子喊道:“老肖,带着兄弟们退守都督府,我去拦住他们!”
忽而,云层中有晨光青光洒落,清澈温润,一瞬冲淡了蔚然血霞。
从那今后,魏破关再未见过阿谁落魄游侠儿,也再未传闻过他的故事,人们老是善忘的,新的故事总会代替旧的故事,但某时某刻,也总会是有旧的故事,在不经意间,闪现在面前。
常常此时,周学礼都会笑而不语,和太安皇室出身的唐都督手聊天下局势,吵嘴子,飞天龙,每一步每一子就是一条锦囊奇策。
周学礼在西流关几十年,几近每天都会站在西流关上揽日月余晖,听吹角连营,却从未作过一首诗词,皇甫大督都常常以此来嘲笑他“有鬼神之谋,却无斑斓文章,白白担了个读书人的名头”。
“巍巍西流阙,几度看夕阳……”
现在固然不是夕阳西下,但又有何妨?
“毕竟还是差了几分神韵啊!”
用皇甫多数督的话来讲:“城阙高巍巍,登关难如天,就算登上了巍巍城关,也不见得真的敢站在上面揽江山日月,江山日月重,他们瘦骨嶙峋的身子骨,接受不住!”
尸身平了沟壑,罄了弩箭,北莽那些个攻城的楼车、冲车、云梯也就没了隔绝,肆无顾忌地打击着城阙;一些北莽武道妙手也借机跃上城关,没了玄机弩箭、破元矛等兵器的停滞,北莽妙手一人敌百甲,徒手折横刀,若非有魏破关、肖寂和流字营悍不畏死的阻截,说不得单凭这百十来人,便可夺了这“北莽难翻天”的西流关。
声音悠远绵长,微微轻颤,一跃而下城头。
从半夜攻城开端,北莽人就像是疯了普通,不吝性命,也不知倦怠,前人死,先人继,层层叠叠的尸身早已积满了城外的沟壑,鲜血如河,泛着氤氲的腥味,汩汩流淌着。
城破国土血,旗号烈如霜。
当然,常日里也有一些落魄游学士子来此,观晨晖,揽夕阳,几度深思,几度负手吟诵,嘴里念叨的是日月江山国度,不过,内心想的恐怕多数是功名繁华利禄,吟写几首诗词歌赋,说不得就会传到某位大人物的耳中,一步登龙庭,鸡犬升天。
但是,西流关终归是军事重地,浅显人平时底子不答应登城踏关,比不得那些高高在上的名流大儒,能够站在西流关上赏日揽月、极目远眺,那些落魄的游学士子只能乖乖站在城关下,仰着头,看日看月看江山,或是视野之限,或是经历之囿,或是心有邪曲,写出的东西终归上不了台面,就像他们这辈子恐怕也登不上西流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