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第1页/共2页]
这天用过早餐,已过继给高拱的高务观拿着一封书牍,来到高拱的病榻前,俯身轻声道:“爹,江陵相差人送药来,另有一书。”言毕,展读道:
“我、我抚心自问,无负国度,”高拱又哭了起来,晃了晃张居正的手,“我身后,请叔大替我、替我请、请恤典…”仿佛用尽了全数的力量,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三十年存亡之交,一旦遂成永诀,刺心裂肝,痛何可言!犹幸比者天假其便,再奉晤言,使孤契阔之悰得以少布,而令兄翁亦遂长眠而无憾也。今嗣继既定,吾契且忍痛抑哀,摒挡家事。至於恤典诸事,须稍安闲,俟孤于内廷多方调剂,俾上意解释,孤乃具疏以请。朝夕有便,当告之贵省抚按,托其具奏报也。后有陈,乞令盛使高第来。
高拱说不出来,伸出在半空,像是要抓住张居正,舍不得放他走;又像是挥手与他告别。望着张居正的背影,高拱泪眼恍惚,只瞥见一个黑影闲逛了几下,消逝不见了。他头一歪,身子向下一滑,落空了知觉。高务观、房尧第手忙脚乱,把高拱放平,请来郎中诊治,折腾了大半个时候,才渐渐复苏过来。
高拱的精力仿佛见好,他用尚听使唤的右手抓起旁侧几案上的笔,颤颤巍巍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去宝谟楼。
高拱只是堕泪,哭声也发不出来了。张居正见状,不敢再打搅,晃了晃高拱的手:“玄翁珍摄!古语云,高位不成久窃,大权不成久居。居正回朝后,把诸事交代伏贴,也要告老回籍,届时与玄翁安闲话以往。”说着,俯下身去,抱住高拱大哭起来。
高务观、房尧第、高福、高德哭喊着跑了畴昔,高拱已没有了呼吸。
房尧第上前,拉住张居正:“相公请起,玄翁衰弱,让他白叟家安息一会儿吧。”
气候闷热,低垂的乌云掩蔽了日头,没有一丝风,宝谟楼前的几颗槐树仿佛已昏昏睡去。
“爹,爹!”
写毕,即交游七转给高福,带答复命。
两人哭了一会儿,高拱重重地喘气着,以降落的声音道:“叔大,我有两句话说给你听。”吐字已含含糊混,甚不清楚。
高务观细心辩听,仿佛明白了,趴在他耳边道:“今儿个是七月初二。”
张居正点头。
高拱早已命家人将他托起,半倚在叠起的被褥上,听到张居正的脚步声,就急不成耐地哭着道:“叔大,你可来了!”
高拱扬了扬右手,表示世人分开,他单独一人坐在楼前,低头看一眼诰命,昂首望一眼先皇御笔所书“宝谟”二字,如许几次看着、望着,约莫半个时候,忽听他念出声来,仿佛是“盖有不世之略,乃可建不世之勋;然必非常之人,斯克济非常之事”这一段。
“玄翁不必悲观。”张居正安抚道,“不过玄翁有话,说出来也是好的,居合法不负所托。”
“叔大——”高拱泪水涟涟,伸脱手,张居正忙紧紧抓住,“玄翁——”他又唤了一声,泪水簌簌地滴到两人攥在一起的手上。
后事早已预备下了,一番繁忙,打理伏贴,一边向朝廷呈报讣闻,一边差高福晋京,携高拱之弟、在籍调度的后军都督府经历高才的书牍,谒见张居正,恳请他为高拱请恤典。
张居正止住哭声,缓缓起家,站在病榻前,深深一揖:“玄翁,就此别过,玄翁多保重!”言毕,含泪快步出了澄心洞。
高拱的嘴已嘬塌在一起,他吃力地伸开,说了一句甚么。
座椅落地,高拱抬眼望去,工部奉先皇之命制作的匾额吊挂在二层的门额上,上书“宝谟”二字,是先皇御笔。他唤了声:“先皇!”又向楼内指了指,含含糊混说了一句,高务观细细辩听,又一再查对,方知是要拿来先皇最后一次所赐诰命旁观。祖孙三代所得诰命、敕书都已恭放在鉴忠堂内,高务观出来,捧出一道诰命,放在高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