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第1页/共3页]
何秀才不事出产,何家娘子放手西归前叮嘱丈夫,道:郎君是个读书人,操心不来柴米油盐酱醋茶诸事,家中恒产皆已变卖,妾去后,郎君何故为继?妾私行作主典卖家中传给长媳的金饰钗环,买了二横街的一处商店,郎君也不必操心运营,只租赁出去,得的银钱俭省些应足以对付一年花用。郎君牢记,哪怕再不趁手,也不成将此变卖。
沈拓听了半晌,此时道:“这何小娘子倒是有情有义。”
沈拓此时也不矫情,想了想道:“大哥你也知我家中景象,父丧母嫁,我又只是一个衙役,下九流的行当,何家虽落魄,到底书香门弟,小弟怕是入不得何老秀才的眼。”
别看何小娘子内疚沉默,见小我更是低眉垂首,半个字都不肯多言,心中却极有主张。她不肯抛父嫁人,扔下老父孤伶伶一人无人奉侍,故意招婿上门。只是这上门半子又有几个是好的,何秀才相看了几个,不是好吃懒做,就是身有残破,哪肯点头应允。便又与何小娘仔细细分辩,夫君难觅,毕生大事不成草率草率。何小娘子最后只得道,便是不招婿,也要嫁个接了何秀才家去养老送终的,不然,她宁肯不嫁。”
“老哥教你个乖,人间之事,话万不成说尽。”卢继笑,“事须用心,话留半分,方是为人之道。”
天光普一大亮,镇上商店便连续开门谋生,各色吃食小店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炊饼、蒸糕、肉饼、捞饭、素面、酸汤……热气腾腾,香味缭绕;那边打铁的、卖香烛纸钱的、卖布匹的、卖杯盏茶碟的;这边医馆药铺,书肆酒行,胭脂金饰;又有驴市牙行,夫役脚力。
“你们急甚么,听我细细说。”卢继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扒拉着盐水豆子,道,“提及来,何家祖上真恰是个大户人家,还出过大官,住得五进大院,穿得金披得银,呼奴唤婢好一场繁华。何如,子孙不肖,竟无一出息后辈,到得何秀才这一辈,家业早已式微了下来。幸亏何老秀才幼时还读得起书入得起学,原还想着做做天子弟子,复兴家业,谁知连考个举人都是屡试不中,生生得抛费了独一的家底,至此,何家也歇了心机,只期厥后子孙有长进者。
沈拓退亲之事不过几日,一时倒有点不美意义,只得沉默不语。
日月如梭,十多年弹指即过,垂髫又总角,豆蔻十三余,十五及笄可为妇,何小娘子长大成人,何秀才倒是垂老迈矣。
妾是福薄之人,嫁与郎君十数载,伉俪爱重,家婆慈爱,平生所憾挣命也不能给郎君留下一男半女。妾去后,他日郎君另娶新妇,儿孙绕膝,腐败寒食,盼君忆妾几分。
卢继道:“你们有所不知,你们嫂嫂先前做过何家娘子的贴身侍女,何家娘子待她极好,半文钱未要就放了契,临行还赠了银,恩同再造。你们嫂嫂现下都念着何家娘子,提及以往还要哭上一回。”
边说边唤店小二拿酒来,对身侧沈大郎沈拓道:“大郎,小弟平素就佩服你的为人,这门婚事,退得好。”
卢继拾起筷子兜得兜脑得便敲向陈据:“陈大狗,你还要不要与我讨酒水喝?要不要闲钱的?再多言,撵你街上晒你的狗尾巴去。”
这女娃竟也懵懵学了人家插草,跪在一领破席边,卖身葬父。
石马桥边一家食肆卖得好汤饼,一早便是门客满门,店小二忙得前脚打了后脚,恰好店老板不说搭把手,还与门客在二楼临窗位置上坐下扯起闲篇来。
陈据猎奇问道:“卢大哥怎对何老秀才的家事晓得得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