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家[第1页/共3页]
那是元丰九年,曾氏嫁到姜家第二年,也是三娘子出世的那年。
若只是想让他们姊妹天各一方老死不相来往,那么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地在她内心扎这么一根刺。钟荟估摸着,她不久就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阿姊了。
彼时姜家大郎连个像样的大名都没有,他阿娘前脚生完他,后脚圈里一头母猪产崽,便把他唤作阿豚。
幸亏有人比他更懵。朝中世族和豪门本来斗得乌烟瘴气,没事还要把藩王勋戚拉出来遛遛,出了姜家这档子事,世人蓦地发明,“克己复礼、静渊有谋”的天子竟然很有昏君潜质么。
钟荟将养了大半个月,到画帘半卷,东风和软的时节,已经能让婢子搀扶着在院子里走两步了。
“嬷嬷,我阿姊为何去了表叔家呀?”这天用晚膳的时候钟荟向乳母季氏刺探。
姜景仁干脆在西北角开了扇对街的小门,偶尔回府直接扑进他的和顺乡,连路都不消绕。
世族率先翻脸,有道是“上品无豪门,下品无世族”,尚书郎是六品清资官,向来只要资品三品以上的世家后辈才气以此起家,就算你是杀猪的,也不能妄图介入他们的禁脔啊,这不是打他们尊脸么?
姜景仁还是姜阿豚的时候已经娶妻生子,原配是金市西南角酤酒的陈家三娘,嫁过来一年便生了宗子姜昙生,五年后生养生姜明霜、姜明月这对双生女儿时胎横产亡。续弦曾氏的母家是弘农杨氏的旁支,在她母亲出嫁时已经式微。曾氏膝下的三娘子姜明淅六岁,八郎姜竺生尚在襁褓中。
姜大郎约莫是不敢华侈祖坟上好不轻易冒出的青烟,兢兢业业地冷静耕耘开支散叶,这些年陆连续续纳了七八房妾室,加上没名分的美人、歌伎、美婢,少说有二十来人。
前一桩倒是死无对证,当日在旁奉侍的婢子被曾氏拖到二门外一顿笞杖打了个半死,随后百口远远地发卖了,即便有隐情也不是她能确证的。
比起姜大郎在朝野高低掀起的腥风血雨,姜二郎退隐时一派安好平和,连一朵水花都没有溅起,毕竟放着羽林郎不当哭着喊着要去西北吃沙子的傻帽有甚么好嫉恨的?
季嬷嬷没想到她这么等闲就昂首贴耳,对劲之余又感觉一脚踩空,本来想着如果二娘子再缠着她问一问,她就假装勉为其难,半含半吐地说几句,没想到等了半晌不见对方把台阶递过来,错过了此次也不知这话头何时才气再提起。
虽说前日夫人叮咛渐渐把大娘子妨克胞妹的原因流露些与二娘子,但此时她被顶撞得血气上涌,不由自主地想难堪她一二,当下绷起脸来:“小娘子还小,有些事夫人不叫多问,您就别问了,老是为了您好。夫人这些年对您那真是没得说,亲生的阿娘也不过如此了,小娘子要感念夫人的恩德,不时服膺为人后代的事理,恭谨和婉,听夫人的话才是。”
姜大郎娶了两任老婆,嫡子嫡女不算多,勉强够用,庶子庶女就很可观了。
原主名叫姜明月,小字阿婴。
季嬷嬷从白釉挂绿彩的细瓷碗里舀了一勺白粥,嘬着嘴吹到微温,递到她嘴边,却不答复,只笑盈盈地问道:“小娘子如何又想起问这个?”
成果姜大郎的六品尚书郎变成了尚书仓部令史,卫大人见好就收,漂亮地捏着鼻子忍了。
她这个小院固然只要一进,但是院落宽广,院中遍植桃杏兰桂,乃至不乏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若非要抉剔,那便是规整不足,画意不敷,少了几分宛自天开的疏旷意趣。
*以外,贤人不言,钟荟对那些神鬼莫测的事有敬有畏,但是对这所谓“高道”的来源非常思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