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只舟行见水穷处[第1页/共3页]
超脱宫装如同蒙蒙烟水,自白玉桥上一掠而过,淡波一现,清远脱俗。御林侍卫见了卿尘,纷繁恭敬施礼。现在的御林军,怕已无人再敢轻看,枪明剑冷,甲胄森严,总觉比之前多了些叫人说不出的庄严来。
太后自宣圣宫疗养慈驾方回,卿尘奉旨前去伴随,近几日并未在致远殿,但也知早朝上夜天凌一手汲引发来的官员们都不约而同上了请立湛王的折子。就连褚元敬都不知为何,推举溟王的折子早便拟好了,却被夜天凌昨日深夜一道急令改了内容,这内里透着的奇特,无由地叫人不安。
卿尘心中一凛,既在天帝身侧又是凤家之女,她这个修仪的确是内廷中枢关头的一环,天帝将皇子们一一看在眼里,同时也将她看在眼里。
天帝道:“若单说政务,她比鸾飞措置得通透清楚,胆识见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块可砥砺的料。但在朕身边,要看她知不晓得分寸,迟些再说吧,看着她便能晓得他们几个。”
夜天凌落的是一着绝棋。若如前议,令湛王同溟王成掎角之势鼎立,隔岸观火,网宽线长,兵行稳妥。现在他俄然反手,一力将湛王推上顶峰,峰凌绝顶光芒万丈,云端之下倒是万丈深渊。
殷皇后看了看她空着的一截皓腕处,竟笑道:“湛儿既把那串冰蓝晶给了你,你便戴上无妨,空置着也孤负了那宝贝。”
揉碎一抹暗香,指尖抵在掌心模糊生痛,春日晴空仿佛夜天湛风神俊朗的笑,映在眼中,印入心底,此时想来竟是深切如此。
卿尘一身月白贡绢轻衫,单独肃立在树下。几缕东风轻摇,花雨纷飞,她伸手接住了一瓣,苗条指间落着一抹莹白,纤细的蕊丝悄悄颤了颤,不堪娇柔,恍忽间只觉得轻雪未融,暖色仍在。
太后道:“为何这么说?”
殷皇后文雅站定,春光下五凤朝阳宫装华丽夺目:“免了吧。”卿尘谨慎昂首,却不测见那精美妆容漾出亲和的笑意,不免微觉奇特。
太后点头:“这真的是缘分不到啊!”
欲抑先扬、欲擒故纵,这体例是她出的,却怎也没想到竟用到了湛王身上,内心若说没有歉疚,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孙仕道:“陛下,莲妃娘娘不喜满庭芳纷闹,当年便清去了。”
孙仕道:“老奴在旁看着,清平郡主倒是忠心为君,政务上也涓滴不差。”
天帝声音肃沉,冷冷透着股静穆:“朕身边的人,他们哪个不打上了主张,卿尘这个修仪是迟早要去的。朕倒要看看,除了老七,另有哪个也有这心机。”
宫中不期而遇,她冷静陪夜天湛走了半日,几度哑忍心中挣扎,话到嘴边生生咽住。若设法点醒他的险境,便是将夜天凌置于危处。面上看起来雍容平和的大正宫,暗波当中动辄存亡,刀尖剑锋上,她既选了他,便死也要护着他跟着他帮着他,毫不能有半分犹疑摆荡。
纤细的一点高兴,自卿尘心底冲出灰尘噗地绽放开来,但是刹时落入了无尽深渊,如同黑夜一抹烟花,长久而光辉。
太后半合着眼考虑很久,再展开眼睛,此中多了几分了然的可惜,轻叹道:“这生在天家,想要得个知心人难如登天。原觉得你二人会是一场好姻缘,可你既然不肯,不管是为甚么,我也不能强求。这件事再不提了,只要我晓得便罢。”
卿尘本来便纷杂的表情缓缓沉下去,低声道:“还请娘娘示下。”
卿尘渐渐站起来,微垂的羽睫遮住了眸光,她分开锦榻,跪在了太前面前,一字一句地回道:“太后娘娘,卿尘……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