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昆山玉碎凤凰鸣[第2页/共4页]

夜天湛拆信展阅，目光在那熟谙的笔迹之间快速掠过，手腕一翻，便自案前站了起来，负手踱步。

“四哥！”卿尘仓猝上前，触手处他那身天青长衫像被水浸过，里外湿透。他扶着她的手微微喘气，唇角却勾出孤傲的笑，如那剑锋，非常坚冷。

武台殿中，平时用作皇上练功之处的西偏殿，透雕殿门紧闭，挡住了殿外的光与暖，内里不竭传来刀剑的声音。

惊涛拍岸，长浪如雪。

斯惟云在旁谛视着湛王脸上每一丝神采，只见他霍然扭头，问道：“皇上现在究竟如何？”

此时夜天湛已换下战甲，着一身月红色紧袖军人服，正坐在案前拆看几封手札，微锁的眉心下略有几分凝重的神情，与他周身未褪的杀伐之气相映，使得一室寂然。

至此，天朝四境以内战祸绝，九州咸定。

一句话，卿尘满心心疼与担忧都漾上眼底，喉间似有甚么滞在那边，一时不能言语。她忙将头侧过，只觉他手内心传来沉稳的温度，如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安静，暖和。

逄远相随在侧，快到行辕之时带顿时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夜天湛俊眸一抬，叮咛道：“带他来见我。”

一笔之下，两番六合，孰真孰假？即便后者是真，又真到那边？倘若凤家从中设下了圈套，倘若皇上还是不放心他，此去天都便是以性命相赌。他能信赖谁？

斯惟云深深呼吸海上清爽的氛围，一起的劳累困乏都掩在了脸上的静肃之下，心中思路翻涌。回顾眺望远隔崇山峻岭的天都，模糊能想见阿谁秀稳的身影。她手底一步棋竟走到了如此深的境地，命他赶来琅州，连东海战后安民之事都早有筹算，那纤柔的肩头到底压着多重的担子？娇弱的身躯中，究竟装着如何的灵魂？他仿佛不由自主地便随她同赴一场豪赌，却义无反顾，甘心为之。唇角模糊泛出丝苦笑，斯惟云微一闭目，耳边俄然响起悠远的号角声，紧接着远远洋天一线处，模糊呈现了一片深色的海潮。

斯惟云一言不发地看着湛王。在此一刻，面前这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他能够引兵护驾，也能够作壁上观，乃至能够借东海之胜势拥兵自主，天下又有几人挡得住他的锋芒？统统都在他一念之间，包含他斯惟云的存亡。

晏奚不敢进殿去，在门外焦心万分，苦苦求道：“陛下……陛下您歇一会儿吧，陛下……”

“琉川岛大捷！”

斯惟云将皇后所托的手札奉上，说了四个字：“中宫密旨。”

“琉川岛大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沉默对视中，斯惟云忽见湛王唇角勾起了一丝锋利的笑容。

琅州军民夹道相迎，满城沸腾的喝彩映入他明朗的眼中，尽皆敛入了那安闲萧洒的浅笑。

不过半晌，战船上猎猎金龙战旗已清楚可见，万里波澜中连成一片整齐威肃的玄色，几可蔽日。号角再次响彻长空，不远处瞭望台上的将士们蓦地发作出一阵喝彩，接着便有宏亮的号角声照应而起，传遍全部琅州城。

卿尘浅笑道：“再有两天，他便到天都了。”

说罢她靠着高大的殿门渐渐坐下来，殿中的声音依罕见一刻停顿，然后便持续了下去。卿尘以手抱膝，昂首望着面前清透的天空，淡金色的阳光洒下，落在她的衣角发梢。四周连风声都沉寂，唯有大殿间断续的剑啸声一次次传来，每一下都像划过心头，让她感受难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