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第1页/共3页]
马蹄方踏入城门,耳侧便是那轰然巨响。战鼓惊天之响,城楼坍塌之声,纵旱雷落地,亦不及其万一。劲风荡漾,裹挟着断壁飞梁,四散激飞,灼烫的火焰如同天降之火,紧随厥后,黑烟滚滚,仿佛乌云悬落。
阿谁恍惚的眉眼神情庞大,终究点了头。
喉中已近麻痹,胸口却如烈火烹油。
好一个暴病而亡!功业未成,何如死乎?
一场风寒逼得他只能驻营一日,略加休整。却不想尚未拔营复兴,就有吴郡医使快马赶来……
何不见那一双入鬓长眉,端倪清致的女郎?
赤壁战前,他练兵于鄱阳,向来就熟知军务而不沾政事,远避吴郡之决。直到闻悉曹操率雄师,挟破袁之余威南下渡江,欲征江南之地,孙权战和不定,贰心实难安,这才领军回吴!
一念及此,仿佛胸口一股浊气,沸沸扬扬,如火上热汤,直令贰心生惊惧,呼吸难为!
猜想获得,不出旬月,孙权势必南郡借于刘备,唾手可得的据江南而北望之势成江东一隅之地,径深不敷,曹操只需扼住合肥,就能反对他国土北扩之路!茫茫长江,是天险,也成了他们难以超越的停滞。
一口药,喉中如火灼般,医使伏地,只向他讨一封遗言手书!
他另有提枪上马之力,开吴属之疆,另有壮志未成,西川不决,只不过一场平常风寒,何来遗言?何谈暴病?
“鲁肃忠烈,临事不苟,谨荐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或可采,瑜死……不朽矣。”
“公瑾,我要扬鞭跃马,每过一城,就将那城头俱换上我孙氏之战旗!”
亲陈短长,阐发局势,数两家之兵力凹凸,说曹操之民力干枯,孙权高坐于上,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想骨肉铺就的南郡,毕竟却要拱手让人!
豪气飞扬的容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转而又被不竭转换的画面淹没。
十九岁的少年身带重孝,手捧印绶,在灵堂里哭得面红目赤,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哀呼“公欲何如”。
不对!
半途暴病,病卒之遗言!
落笔收笔,唯心怆然。
经年苦战,终下南郡,终究将曹操诸将打回江北,荆襄之地在握,益蜀之地待取,再出汉中,抚河西,兵指长安,天下两分,局势成矣!
他死,则其皆为战烈遗属,二子年幼,一女孤弱,不能失势,却能保命!
一幕一幕的影象好似惊雷以后的虫蚁,一点一点复苏,一点一点醒来,啃食着心肺腑脏,仿若啃食树根草叶,肆无顾忌。
但是就在那一刹时,他竟看到了一队轻骑策马于面前奔驰而过!
兵者,死生之事也。他宁肯死于弓马之间,埋骨疆场。
但是,挞伐六郡,兵指江陵,荡平江南,威震北方。寥寥数年,天下俱知孙郎如虎!
浓烟重重劈面而来,又化作烟影消逝开去,下一刹时,他竟然站在了吴郡城前,青衣白袍,周身骏马嘶鸣,众将无声,无数画面瞬息间涌入脑海中。
压住心底翻滚,俯身再拜,表与孙瑜同去,益州一得,孙瑜以孙氏宗亲驻守一州,他领兵即回,再伐于江上。
倒是眉眼恍惚,周瑜看不清,也想不起。他眼中只见棺柩灵堂,只觉胸中悲意无垠,似天涯茫茫,脚下踏实,几欲站立不稳,所思所想如同被隆冬厚雪压住的枯枝,在生出下一个动机来之前,身材已经拜伏于地,声泪俱下:“瑜敢不效犬马之力,继之以死,佐权公子承伯符之志!”
为得将令而归,先至军中领脊杖三十,再夜入郡府,面前孙权。
南郡的庆功,他酒到杯干,舞剑张弓,肆意长笑,山呼海啸的欢庆声中,心底的那一点点遗憾只是伯符未曾见本日之功,然又胸臆畅快,昔日与伯符所议所谋,本日终有所成。曹操公开令人来劝降,许他高官重权,独牧一方,于他只一声哂笑,反让他探知许昌存粮垂危,民力殆尽,十年以内,再无南征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