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美人书(1)[第1页/共5页]

脉脉溶溶滟滟波，芙蓉睡醒欲如何。

帘卷帘垂底事难，不情不绪谁能晓。

唯小青临卒时，尝取花钿数件赠妪之小女，衬以二纸，正其诗稿，并前所载，得十绝句、一词、一古诗，共十二篇耳。

直得楼前身一死，季伦原是解风骚。

雪意阁如此不流，旧云正压新云头。

或谓其事也周羽妻相仿，然处碧秋之地为尤难。自非王姥之力护，则已捐躯立尽，旦暮死矣！又安能享荣晚节，复上故夫人之墓耶！则其色固无双，操亦绝世，而诗与画犹属余技，目以美人之名，洵无愧也。我仪图之，爰述其详，白骨贞名，炳洁千古。集杨碧秋为第二。

杯酒自浇苏小墓，可知妾是意中人。

时有刘无梦者，素风趣，与冯生相狎甚厚。尝过别业，于小青卧处拾得残笺数寸，乃《南乡子》词而不全，仅得三句云：“数尽恹恹深夜雨，无多，也只得一半工夫。”李易安集合无此情语也。其诗虽极凄惋，不失气骨，使与杨太史夫人唱和，殆难伯仲。虽全稿不传，要之径寸珊瑚，更自顾恤耳！

小青之怨自此益深，而其幽愤之怀俱托之诗。或作小词，又好与影语。或夕阳花际，烟空水清，辄临池自照，对影絮絮如问答，婢辈窥视则不复尔，但微见眉痕惨淡，似有泣意。

其二

其三

及年十六，其母贪得金帛，遂不及详访清浊，即以小青许嫁冯生。小青一见冯生之状，嘈唼戚施，憨跳不韵，不觉泪如雨下，惨淡感喟曰：“我命休矣！”小青之怨自此始。

时小青出居湖上未归，故有“内信传来”之句。当下盘桓，闲看了一会，即命肩舆由岳坟而行，及至天竺，小青拜祝已毕，又默占一绝云：

冷雨幽窗不成聆，挑灯闲看牡丹亭。

玄玄叩首沥血，致启于夫人台座下：关头祖帐，迥隔人天；官舍良辰，当非寂度，驰感情往，瞻睇慈云；分燠嘘寒，如依膝下。糜身百体，未足云酬。姊姊姨姨，别来无恙。

百结回肠写泪痕，重来唯有旧朱门。

忽远远瞥见梅花底下，有一女子，丰神绝俗，绰约如仙。其衣外飏翠袖，内衬朱襦，若往若来，徘徊于花畔。

那边双禽集画栏，朱朱翠翠似青鸾。

畴昔珍赠，悉令见殉，宝钿锈衣，福星所赐，能够超轮消劫耳。然小六娘先期相俟，不忧无伴。附呈一绝，亦是鸟死鸣哀。其诗集小像，托陈媪好藏，觅使驰寄。身不自保，何有于零膏冷翠乎！他时放船堤畔，探梅山中，开我西阁门，坐我绿荫床，仿平生于响像，见空帏之寂飏，是耶非耶！其人斯在！

《天仙子》词一阕

画师遂又凝神极巧，重写一图。小青又谛视熟视曰：“神是矣，而丰态未活动也，得非见我目端手庄故尔。”矜持如此，乃令置之。

一日，春光明丽，杨夫人邀妇泛湖，并拉小青随往。船到断桥，俱登岸漫步，妇与夫人联袂立于垂杨之下。小青独至苏小小墓边，取酒浇奠，低低口占一诗曰：

居顷之，顾摆布寂无人，杨夫人又安闲讽曰：“观子丰神绝世，才韵无双，我虽非女侠，力能为汝定筹。适间所言章台柳故事，汝乃会心人，岂不贯穿。当代岂少一韩君平，汝何为缄愁含怨，自苦如此。且彼视汝之去，如拔一眼中钉耳。纵能容汝，汝遂向党将军帐下作羔酒侍儿乎？”

既而饮至半酣，杨夫人数取巨觞觞妇，妇已醉，徐语小青曰：“船有楼，汝可伴我一登。”比及登楼远眺，久之，抚小青之背，而附耳低言曰：“你看远山横黛，烟水空濛，好风景可惜，汝何自苦。岂不闻章台柳，亦尝倚红楼，而盼韩郎走马，汝乃作蒲团空观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