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蓬山此去渺茫茫（一）[第2页/共2页]

他瞪着四人，俄然大喝一声：“啰唣！”

他是沉湎在火海里的死人，而站在岸上的活人，却用冷眼看着他出错沉湎，向来只要讽刺和热诚。不管如何尽力，他的父亲望着他时，始终只要这一种神采。

他凑了畴昔，用最怨毒地口气问道：“父亲，你晓得母亲这平生最悔怨的事是甚么吗？”

他脚步不断，只倔强地反复道：“滚蛋！”

他顶住数十把钢刀，踏下台阶，却又越来越多的刀压在他的颈间，转眼便被制住，被侍卫们手中的刀压得不能转动。他还想挣扎，忽有一人昂声劝道：“顾兄快快停止，你切莫做这违背天道人伦，杀父弑亲之事。”他昂首看时，见施佳珩竟手持长剑挡在顾辰面前。

顾辰眼看儿子杀来，却始终不下格杀令，使得众位侍卫受制，转眼间又被砍到几人。

他命令让侍卫当即解缆押他出城，他却高呼：“不必了，我本日来便是带着必死之心。但死之前我另有两句话说。”

顾辰有力地垂下头，悄悄地吐出了两个字：“说吧。”

“罢了，罢了。”顾辰脸上暴露极度悲伤、绝望和委曲的神采，眼中含泪痛呼道：“只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吧，此后你是死是活再与我顾家无关。”

月色苦楚，幽草暗处，促织鸣叫，萤火明灭。空荡的街巷里飘零着教坊里传出的断肠缠绵的琴曲之声，声音时断时续，听来凄咽悲沉。

侍卫们才堪堪回过神来，黑影已然逼近。

四人借着府门口高悬的灯火看清来人面庞。那人身着麻布囚服，尽是泥土灰尘，衣袖胸口几片干枯的血迹触目惊心，头发狼藉遮面，如同从天国当中奔逃出来的复仇修罗。

顾辰感喟道：“约莫是当初救了我吧。”

顾辰站在侍卫用身躯隔断出来的安然之处，以一种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的羞恼的口气，烦躁地呵叱道：“你疯了不成，去了一趟大理寺的缧绁，就从人便成了牲口，连父母都不认了。”他固然年近七旬，双颊堆满败坏的肌肉，却但声若洪钟，面堂通红，双目微垂，却精光四耀。他身材高大，肩膀刻薄，姿势沉稳，虽闲闲而站，却自有一股蓄势待发的劲力深藏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