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花夕拾 (2)[第1页/共4页]
阿长与《山海经》
仁厚暗中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灵魂!
当我失掉了所爱的,心中有着空虚时,我要充填以报仇的恶念!
我的报仇,就从家里豢养着的一匹花猫起手,逐步推行,至于凡所遇见的诸猫。最早不过是追逐,攻击;厥后却更加奇妙了,能飞石击中它们的头,或诱入空房内里,打得它低头沮丧。这作战持续得颇悠长,而后仿佛猫都不来近我了。但对于它们纵使如何克服,约莫也算不得一个豪杰;何况中国毕生和猫兵戈的人也一定多,以是统统韬略、战绩,还是全数省略了罢。
大抵是过分于念念不忘了,连阿长也来问《山海经》是如何一回事。这是我向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晓得她并非学者,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了。
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贯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豪阔一点,就是我的保母。我的母亲和很多别的人都如许称呼她,仿佛略带些客气的意义。只要祖母叫她阿长。我平时叫她“阿妈”,连“长”字也不带;但到仇恨她的时候,――比方晓得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倒是她的时候,就叫她阿长。
《二十四孝图》
固然背后里说人是非不是功德情,但假如要我说句至心话,我可只得说:我实在不大佩服她。最讨厌的是常喜好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些甚么事。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高低动摇,或者点着敌手或本身的鼻尖。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不知怎的我总狐疑和这“切切察察”有些干系。又不准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玩皮,要奉告我的母亲去了。一到夏天,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不足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经烤得那么热。推她呢,不动;叫她呢,也不闻。
注释: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摇着我的肩。我忽而记得了――
“恭喜恭喜!大师恭喜!真聪明!恭喜恭喜!”她因而非常欢乐似的,笑将起来,同时将一点冰冷的东西,塞在我的嘴里。我大吃一惊以后,也就忽而记得,这就是所谓福橘,除夕辟头的磨难,总算已接受完,能够下床玩耍去了。
“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而后我就更其汇集画图的书,因而有了石印的《尔雅音图》和《毛诗品物图考》,又有了《点石斋丛画》和《诗画舫》。《山海经》也另买了一部石印的,每卷都有图赞,绿色的画,字是红的,比那木刻的精美很多了。这一部直到前年还在,是缩印的郝懿行疏。木刻的却已经记不清是甚么时候失掉了。
但是我有一时也对她产生过空前的敬意。她常常对我讲“长毛”。她之所谓“长毛”者,不但洪秀全军,仿佛连厥后统统匪贼强盗都在内,但除却反动党,因为当时还没有。她说得长毛非常可骇,他们的话就听不懂。她说先前长毛进城的时候,我家全都逃到海边去了,只留一个门房和大哥的烧饭老妈子看家。厥后长毛公然进门来了,那老妈子便叫他们“大王”,――传闻对长毛就应当如许叫,――诉说本身的饥饿。长毛笑道:“那么,这东西就给你吃了罢!”将一个圆圆的东西掷了过来,还带着一条小辫子,恰是那门房的头。烧饭老妈子今后就骇破了胆,厥后一提起,还是立即面如土色,本身悄悄地拍着胸脯道:“阿呀,骇死我了,骇死我了……。”
我当时仿佛倒并不怕,因为我感觉这些事和我毫不相干的,我不是一个门房。但她大抵也即觉到了,说道:“像你似的小孩子,长毛也要掳的,掳去做小长毛。另有都雅的女人,也要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