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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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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伤逝 (2)[第1页/共3页]

“说做,就做罢!来开一条新的路!”

那边固然没有书给我看,却另有安适容得我想。待到孤身闲坐,回想畴前,这才感觉大半年来,只为了爱,——自觉标爱,——而将别的人生的要义通盘忽视了。第一,便是糊口。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天下上并非没有为了斗争者而开的活路;我也还未忘怀翅子的扇动,固然比先前已经颓唐很多……

“你的神采……。”

我拣了一个机遇,将这些事理表示她;她体味似地点头。但是看她厥后的景象,她是没有懂,或者是并不信赖的。

冷了起来,火炉里的不死不活的几片硬煤,也终究烧尽了,已是闭馆的时候。又须回到吉兆胡同,明白冰冷的色彩去了。迩来也间或碰到暖和的神情,但这却反而增加我的苦痛。记得有一夜,子君的眼里忽而又收回久已不见的稚气的光来,笑着和我谈到还在会馆时候的景象,不时又很带些可骇的神采。我晓得我迩来的超越她的冷酷,已经引发她的忧疑来,只得也竭力谈笑,想给她一点安慰。但是我的笑容一上脸,我的话一出口,却马上变成空虚,这空虚又马上产生反应,回向我的耳目里,给我一个尴尬的暴虐的冷嘲。

“那算甚么。哼,我们干新的。我们……。”她说。

我立即回身向了书案,推开盛香油的瓶子和醋碟,子君便送过那暗淡的灯来。我先拟告白;其次是选定可译的书,迁徙以来未曾翻阅过,每本的头上都满漫着灰尘了;最后才写信。

我所预期的打击公然到来。双十节的前一晚,我呆坐着,她在洗碗。听到打门声,我去开门时,是局里的信差,交给我一张油印的纸条。我就有些推测了,到灯下去一看,公然,印着的就是——

那边不必买票;阅书室里又装着两个铁火炉。纵使不过是烧着不死不活的煤的火炉,但单是瞥见装着它,精力上也就总感觉有些暖和。书却无可看:旧的陈腐,新的是几近没有的。

厥后,经多次的抗争和催逼,油鸡们也逐步成为肴馔,我们和阿随都享用了十多日的鲜肥;但是实在都很瘦,因为它们早已每日只能获得几粒高粱了。今后便平静很多。只要子君很颓唐,仿佛常感觉凄苦和无聊,至于不大情愿开口。我想,人是多么轻易窜改呵!

我曾经忠告她:我不吃,倒也罢了;却万不成如许地劳累。她只看了我一眼,不开口,神采却仿佛有点凄然;我也只好不开口。但是她还是如许地劳累。

但是阿随也将留不住了。我们已经不能再但愿从甚么处所会有来信,子君也早没有一点食品能够引它打拱或直立起来。夏季又逼近得这么快,火炉就要成为很大的题目;它的食量,在我们实在早是一个极易感觉的很重的承担。因而连它也留不住了。

“没有甚么,——甚么也没有。”

子君有怨色,在凌晨,极冷的凌晨,这是从未见过的,但或许是从我看来的怨色。我当时冷冷地愤恚和暗笑了;她所磨练的思惟和豁达恐惧的谈吐,到底也还是一个空虚,而对于这空虚却并未自发。她早已甚么书也不看,已不晓得人的糊口的第一着是求生,向着这求生的门路,是必须联袂同业,或奋身孤往的了,假如只晓得手搥着一小我的衣角,那便是虽兵士也难于战役,只得一同灭亡。

小告白是一时天然不会产见效力的;但译书也不是轻易事,先前看过,觉得已经晓得的,一脱手,却疑问百出了,停止得很慢。但是我决计尽力地做,一本半新的字典。不到半月,边上便有了一大片乌黑的指痕,这就证明着我的事情的实在。《自在之友》的总编辑曾经说过,他的刊物是决不会藏匿好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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