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剑影刀光仇生肘腋 风声鹤唳祸起萧墙[第7页/共8页]
“猖獗!”张鲸跺着脚骂道。
自李太后与冯保分开西暖阁后的这小半个时候,朱翊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内心头烦躁得要命。他才说要吃点时鲜生果压压火,内侍忙不颠儿奉上一大盘红润润亮晶晶的甜美大玛瑙葡萄,他拈下一颗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又噗地吐了出来,恼着脸骂道:“你们这帮混蛋如何办事的?要酸掉朕的牙齿是不是?迟早要把你们赶走。”内侍们晓得这是皇上用心挑刺儿,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二气不敢伸,既不敢站远又不敢站近。站远了怕皇上瞧不见,遇事没人支应,站近了又怕抵在他眼睛头上挨骂,真是摆布难堪。这时,在阁外廊檐下站了八个身着圆领明黄曳衫,外套五蟒缠胸背甲的奉御——他们都是轿夫。上午巳时,皇上就传旨要到御花圃赏菊,他们便抬了锦栏大轿前来待命,这一待就是两个多时候。皇上既不说去又不说不去,他们一字儿站在那边,半步都不敢挪动。许是站得太久生了倦怠,这会儿他们自找兴趣讲起笑话,也不知说了甚么,竟一起扯声儿笑了起来。朱翊钧在阁里头闻声,便问:“何人在外鼓噪?”垂手站在门口的周佑趋前一步答复:“启禀万岁爷,是侍轿的长随。”“混蛋,谁让他们来的?宫里头更加没有端方了,都拖下去,每人打二十大板。”周佑不敢解释他们是在廊下候旨,只得出来将长随们带去受刑。刚一返来,朱翊钧又让他敏捷去司礼监传唤张鲸。
朱翊钧横看竖看,终是解不透此中奥妙,问瞪大了眼睛站在中间的张鲸:
“他说那缅铃是老爷您拜托他哥哥买的,他要您务必想体例,把他哥哥救出来。小的一听,这事非同小可,若让冯公公晓得,问老爷一句‘你买缅铃做甚么’,这但是答不出来的困难。是以小的就把吕兴贵的弟弟吼了几句,把他撵走了。”
“御膳房的马三卫。当年隆庆天子爷最喜好吃他烹制的驴肠。小的将他请到咱衙门里来做下这顿筵席。”
“有。”
“如果朕下旨以后,冯公公不平气,又跑进慈宁宫去找母后,朕该如何办?”
张鲸谢恩爬起来,抖抖索索坐到小凳儿上。朱翊钧摸着生了浅浅黑髭的下巴,懊丧地说:
“你呀,三月的老芥菜,起的粗粗心。”张宏瞧着张鲸犟颈驴子的模样儿,责备道,“人家冯公公拔根汗毛,都比你的大腿粗,你逞的哪门子能!”
张鲸点点头,又不解地问:“这事儿,咱对谁都没讲过,冯公公是如何晓得的?”
“晓得了。”
“吵架如何的?看你那嗓门儿,倒像是打铜锣。”张宏白了张鲸一眼,接着说,“你与吕兴贵只是普通的熟人,怎地晓得他去了云南?”
“谁掌厨做的?”
“张居正身后第二天,主子心忧朝局,曾偷偷跑到大兴县乡间的一座小庙里头,拜见了一名异人。那位邋肮脏遢的老头子,甚么也没说,只封了一张纸让主子带在身上,并一再叮咛半年以内,若遇大祸,当可拆封视之,化祸之法,尽在纸上。”
张鲸一扫满脸的惊惧,咬着腮帮骨恶狠狠地说:“万岁爷亲政三个月,连续措置几件大事,已是大快民气。现在若尽数颠覆,这不是政变又是甚么?”
“主子不敢。主子只是感觉,冯公公眼里没有皇上。”张鲸抹了抹额上的盗汗,嗫嚅道,“万岁爷,前人有句话,当断不竭,反受其乱……”
“万岁爷,主子估摸出来了。”
“这头两个字‘打胎’,答案在《四书》里头。”朱翊钧说着在靠北里墙一排大书架上抽下一函《四书》,抖着书咕哝道,“这厚的一本,上哪儿找这两句话去?”